“你家夫人这两日除了心情不好,可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将瓶子放进箱子里:“这里应该是一个制药的地方,这些箱子里的都是失败的药品,而这地上的白骨……我想,应该是试药的人……”

他拉住她的手,制住她意欲离开的脚步:“不急,一会儿就来了。”

索性坐在软榻旁的小凳上,那是她平日坐的地方。那时候自己就靠在软榻上看书,而她坐在自己身边,习惯性地扯着自己的衣角,讲述自己前一夜的所见所闻。其实,哪需要她说呢?府内的每一处都有自己布置下的暗卫,她能见到的,他的暗卫自然也能看到。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少女再次套上了黑色劲装,在知州府内飞檐走壁,期间,经过齐墨住的院子的时候,还顺手捏了一个泥丸子砸向院内的大树,朝暗卫打了个招呼。

齐砚自然知道她在看什么,鼻尖又哼了哼,双手附后,下巴微扬:“她是我哥的通房丫头!你是吗?”

小池接过他手上的莲蓬,帮忙着一起:“你喜欢这个?”

“额……”隐卫有些难以启齿:“小池姑娘抓了只癞蛤蟆放在少公子的枕头边……”

“中毒,休息?”男子重复了一遍,还不待反应过来,就听见噗通一声,四周再次归于安静,连因为受伤而发出的喘息声都不见了。

“是我,宋妈妈!”

小池起身开了门,却见得宋妈妈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见到小池,仿佛是见到了活菩萨,双膝跪地:“小池姑娘,请救救我们夫人吧!”

小池皱眉:“夫人?”

“就是我家夫人呐!小池姑娘,我家夫人在二夫人的灵堂上中了毒,大夫们都没有办法。老身方才听说了小池姑娘在灵堂上是第一个知道那毒的,你一定知道怎么治,老身求您了。求您救救我家夫人!”

小池到底是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宋妈妈应该就是君夫人身边唯一服侍的人,听府里其他人说,是君夫人的奶娘,几年前过来投奔夫人的,因此对夫人十分忠心。奶娘啊,小池心里叹一声,那也是半个娘。

“好吧,我。”

君夫人的院子在君府最拐角的地方,一路走来,竟然还真不少路。小池随着宋妈妈走了许久才到了上次趴了半个时辰的院子,竹制的院门上,朴朴素素地题了“翠竹苑”三个字,也倒是应景。

小池进了屋子,宋妈妈立刻将她引到内室,君夫人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宋妈妈见到自己夫人那个样子,又是一阵抹眼泪。

小池帮她把了脉,的确是中了毒。只是她想不通的是,若是一般简单的化尸粉,是不可能散发出毒雾的,除非化掉的尸体本身就是一个带毒的尸体。那么,林氏之死,就是毒杀!那些现场的官差,被毒雾一熏,竟是七窍流血,毒性之大,不可小觑。但是,如今,指下的脉搏,虽说也微弱,却也不那么严重。君夫人当时离棺椁并不远,为何差别这么大?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指,自袖中拿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一粒玉白药丸:“宋妈妈放心,君夫人中毒不深,你把这个给她服下去,很快就会醒了!”

宋妈妈自然是千恩万谢,小池轻轻一笑,也没有客气,指尖之下似乎还留存了君夫人的脉象,虚弱中隐隐有一种绵长的劲力,虽然被极力掩饰,还是被她探出来了。难道君夫人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不争,那般柔弱?灵堂之中的那一番话语,倒的确不像是柔弱的人,疑惑顿时浮上心头。

齐墨的院子里很和谐,君若胥自从败在了明光手下之后,虽然一身狼狈,但是认罪态度颇好,从头到尾不曾有半点隐瞒,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原来,他练了一种邪门武功,结果走火入魔。每隔五日便要吸食新鲜人血,以抑制体内的真气。如此一次接连一次,虽然做的极为隐秘,却依旧被儿子君流芳发现了。他苦苦哀求,儿子自然舍不得父亲死,便答应不说出去,但条件是,他必须找到解决之法。可是,后来他越发控制不住自己,君流芳便劝他放弃,废了武功,他不愿意。君流芳无奈之下,竟然给他下药,想要强制地废掉他的武功。他怒极攻心,本想杀了他一了百了。可是,当时云州一案已经引起了江湖人士的猜测和介入,他为了自保,便将已经发现他秘密的君流芳做成了傀儡,引开众人视线。利用君流芳的死,将自己也定为受害人,从而排除嫌疑。

“傀儡之术,乃南越昆夷族的禁术,你怎么会知道?”

“那还要得益于君家祠堂下面的那个密道。”

“怎么说?”

“那个密道在我们住进来之前已经是存在了的。我无意之中发现了那里有大量的药品,还有一本奇书。那书上就记载了傀儡之术,并且还将各种罕见的药材的种植方法描述的一清二楚。”

“那本书呢?”

“我学会之后,总觉得这本书不能落于他人之手,藏在哪里都不安全,所以我把它毁了!”

“……”齐墨不知道要怎么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面前这个人的每一句话说的都极为轻松,但是每一个字似乎又都透露着什么玄机。

“那林氏呢!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也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必须杀人灭口。”

“昨夜的黑衣人是谁?”

“是我!”君若胥答得飞快:“你和小池姑娘都发现了那个药园子,那里有我用特殊方法种植的药。我想着,论身手我比不过你们,所以就利用你们破案的急切心情,将你们引到君家祠堂,将你们锁在密室里!”

“不错,很周详的计划!”齐墨听罢,很是赞赏,“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君若胥苦笑一声:“如今,你已经知晓一切,我若是还隐瞒,也不见得多么明智。更何况,我杀妻毒子,也是罪有应得!自从世子来了府里的那一天起,我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齐墨也叹气:“带下去,好生看管!”

齐砚皱眉:“大哥,你相信他说的?”

“不信!”

“那为何这般容易放他走了?”

“不然呢?你觉得再问下去,他会说实话吗?到了如今这般境地,还能如此有条不紊地说着当年之事,心理承受能力不一般呐!”屈指敲了敲桌面,仿佛喃喃自语,“这样的人,并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知州官员,倒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死士!”

如此想法一出现,齐墨也暗暗心惊,难道君若胥还有另一层身份?他脑中急速运转着,想着府中的每一个人,突然灵光一闪,君流萤!为何从早晨到现在都未曾见到她的身影?她去哪儿了?

“阿砚!”

“是!”

“你自早晨到如今,见到君府的大小姐了吗?”

齐砚想了想:“没有!”

“找到她,带来见我!”

“是!”

齐砚转身离去,齐墨再次抚额深思,一切的谜底就要揭开了!

“迅影!”

“是,公子!”

“你出来!”

瞬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本来空无一人的屋内,一声黑衣劲装,脸蒙黑巾,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你去查一件事,君府落成之前,这里是谁家的庭院!”

“是!”

迅影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房内,齐墨伸手揉了揉眼睛,突然一丝朦胧的光线从眼前闪过。他不可置信地闭上眼睛,晃了晃头,再慢慢睁开,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朦胧的影像,模糊一片,仿佛蒙了一层重重的纱,看不清楚。但是,他能看得见光,分辨地出颜色!

心中袭过一阵喜悦,虽不至于狂乱,却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了热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