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然是夕阳西下,暗红的暮色降临,给这个松风翠竹的宅子踱上了一层光辉。一袭宝蓝色长衫的少年蹲在莲池旁,一心一意地砸莲子。

“何事?”

只是小池这时候也的确无心欣赏,按住手臂上的伤口:“是中毒。”

君流萤要求去齐墨房里看看,齐砚终于说话了:“君小姐一介未出阁的少女,要到成年男子的房中恐怕不妥。”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好像正拿着药进了齐墨屋子的小池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

君流萤看着那边毫不忌讳进门的小池,面露诧异之色。

齐砚自然知道她在看什么,鼻尖又哼了哼,双手附后,下巴微扬:“她是我哥的通房丫头!你是吗?”

“啪!”丫头甲手上的东西掉了。

“额……”丫头乙绊了自己一脚,打了个趔趄。

方管家:“咳咳咳……”老脸通红。

已经进屋的小池:“奇怪,耳朵怎么热热的……”

美人瞬间脸色煞白,泪痕满面,我见犹怜。

方管家立于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君府好歹也是云州的知州府,君府小姐也是云州知名的官家小姐,若是这般怠慢恐怕有损皇家礼仪,可是不怠慢……他看了看转身离开的小公子,还有方才一脸愤怒的小池姑娘,他无奈地朝树上做了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隐卫很给面子地扒了一块树皮丢在他的怀里,浑厚的内里刻上了四个字:“节哀顺变!”

方管家真的哭了。

房内齐墨喝了药,只觉得口味与旁日不同:“这药……”

“我换了。”少女接过空空的药丸置于一旁的矮几上,拿过一杯清水送到他手上,动作熟练自然:“你原先的那些药,贵重有余,治病不足,怕是喝过了,不仅没治病还让你病情加重。”

“咳咳咳……”男子咽下口中的清水,忍不住咳嗽起来:“我都喝了许多年了,应是没事。”

少女脸色不好,停下手中的动作,也不去接他手上的杯子,就静静地看着他。

无声无息的感觉很不好,他想她是生气了:“小池?”

良久,才听闻一声叹息,那是与她平日活泼不相符的沉重:“齐墨,你是不是觉得生死对你而言并不重要?”

他一滞,却不知从何回答。

小池却说了:“你明知自己的病情却要吃下那糕点,莲塘紫苏可是血蛊的引子,你难道不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么?”

“我以为,只会稍稍不舒服而已。”

“哼!继续编吧,久病成灾,你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地摧残了。”她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你上次与我说,家人对你十分重要,只要能护其平安,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可是如今呢,齐砚还在这里,你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还是维护家人平安吗?亦或者,你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一死了之,亦可解脱家人十几二十年的倦累?”

“……”她清晰地说着,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虽然这一切并非是他的想法,可是他从她关心的话语里再次听出了温暖,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人这般与他说过话呢!这个相处不过两日的姑娘还真是性情中人。

唇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摸索着将杯子放到床边的矮几上,却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

“小池,我从未那般想过。初时我是真的不知道那里面夹杂着核桃,后来知道了便也就没吃了……房内之所以摆着是方叔拿过来的,我没动。后来身体不舒服,我的确没在意……”

“那不就行了!”谈话到此为止,她总结陈词:“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就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嘛!我说了要治好你,你就好好给我配合,别砸了我们昆夷族的金字招牌。”

“唔……咳咳咳……”没想到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这般快,捂住唇,清了清嗓子:“自然!”

外间传来女子的哭声,他愣:“外面何事?”

“唔………”她想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语:“你的绝代佳人,倾城桃花。”

第一次被床沿磕了手指,他实在有些感叹她的遣词造句。

“怎么了?”喝完药,不经意发觉身边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静,罕见的安静。

少女托腮沉思,闻之挑眉道:“没什么。”

“还在想这几日的案子?”

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承认:“对啊,如此接二连三地四人,知州府衙之内为何不曾有半点动静?”

齐墨听罢一愣,十分无奈道:“知州府衙可不曾停下手脚,暗地寻访岂是能让人知晓的?”

“原来如此,只是,这么长时间毫无进展,我是该说大齐官差办事不利还是该说知州府草草了事呢?”

他浓眉一挑,很快便明了了她的意思:“难道,你是怀疑知州府监守自盗?”

少女不曾否认,搬个小凳子坐在上面,靠着软榻,扯着被子的一角,有意无意地扯着丝被上冒出的线头:“制作傀儡是十分难的,傀儡的对象要在十分清醒的情况下被摄入摄魂香,他还未完全失去意识之前钉入摄魂钉。我那次见到的傀儡是知州公子,那么这个凶手就只能在知州府,而且与知州公子的关系十分亲密,才能做到这一点。”

她分析的很有道理,而且有理有据:“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上一次我去了知州府衙,只看到了验尸房的那具尸体,其余的我什么都没发现。”

他浓眉紧锁,并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敲了敲身旁人的脑袋:“要不,咱们去知州府看看?”

她闻言,心中一喜,很笑意还未蔓延开来便又收住了:“怎么啊,没有任何理由的,会被人怀疑。”

“怎么会?”他毫不在意:“雍王世子旧疾复发,近日云州又凶案不断,齐山别院不慎安全,便移居知州府……可是个好理由?”

“咦……是啊!”她拍手叫好:“借力打力,好手段啊!”

三日之后,小池陪着齐墨坐在知州府后院的长廊下纳凉,心中无限感慨:“还真是有权便是王道啊,我翻了那么多次墙,还不及你一句话。”她拉着齐墨的衣角,偎依上去,声音瞬间甜的腻人:“爷,奴家以后便跟了你吧!”

“噗……”

“噗……”

两口清茶全都一口喷出,齐砚咳嗽地喘不过气来,指着小池,“你”了半天,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齐墨见惯了小池的语出惊人,喷出一口茶以后,也就淡定了。从袖中拿出手帕细细地擦着唇角以及襟口。

“我怎么了?”小池好笑地看着如临大敌的齐砚,接了下去。

齐砚终于缓过气来,指着小池,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般话语……你……你一个女儿家,当真是……”

“不知羞耻?”小池又接了过来,气的齐砚满脸通红。

小池将齐墨的手帕拿在手里搅着:“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不知羞耻啊?长得什么样?方的?圆的?还是不方不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