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薛亮谦虚说自己送的礼物“俗气,登不上大雅之堂”,可这百美图背后透露出来的人力、物力与财力,却绝非那些翡翠珊瑚琉璃可比。

雨势渐小,云雾消散,少女被后面赶来的同伴紧张扶起,她抬头,瞪着苏轮和浅也,一张俏脸瞬间变色,“哪里来的乡巴佬,竟敢如此对我——来人哪,来人!把他们俩给我抓起来!”

被他的冷静从容所感染,浅也摇了摇头,“没有。”又担心道,“你……”

抬头,又发现周老太爷也被人请到了灵堂。

浅也眨眨眼。一路上,确实比较“火气热闹”,可这得看您怎么理解了——姐妹情深是一回事,金枝欲孽又是另一回事了……

人影形色匆匆,风尘仆仆,衣摆脏了尤不自知,见到周玉凤,他身子一顿,情不自禁就拔高了声音:“娘,我刚刚去灵堂瞧过爹了,他——他当真死了么?还口吐白沫,不是善终?怎么会如此突然?明明,明明我离家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她用的是“她们”,怀疑的正是那两个小怜惜。她觉得,这已经不是丫鬟间简单的争宠了,而是赤裸裸的谋杀!她自认除了在心里吐槽过那两个姑娘,可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们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自己也不十分确定。

阴街的女人们偷偷打赌,赌薛采琴能不能熬过那个晚上,有自诩聪明的,甚至猜测,以薛采琴的性子,会不会在那晚之前就咬舌自尽。

这五日,她可算领教了一回活狗皮膏药的威力:周令初是早也来找薛亮,晚也来寻薛亮,谈四书,说五经,聊朝堂,讲庙宇,甚至连茅房都要同进同出,滔滔不绝的样子,只叹与对方相见恨晚,半点空子也不给别人钻。

薛亮的脚步轻轻一停,尔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起来。

她赶紧低下头,三步并两步地追上周汀兰,彻底无视身后众人火辣辣的视线。

却见车里的周汀兰撇撇嘴,继续愤怒地咬着糖葫芦,一副“没听到我没听到”的敷衍模样。

“算啦算啦。”小丫鬟不欲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你赶紧跟我回去,三少爷有事要问你。”

“王爷何出此言?”

周家到了周玉凤这一代,只得一个女儿,根本无儿子继承香火。周老爷爱妻如命,自妻子死后再不愿娶妻,所以,明眼人都知道,待周老爷百年后,周府偌大的家业就全归周玉凤所有。因着这番缘故,周老爷才左挑右选,千寻万找,誓要给女儿选个好归宿,可临了临了,这个横行江湖大半辈子的老人却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

其二,是女主角的香消玉殒。

至少第一眼看来不是个刻薄女人。

浅也心里一跳,拿着穆夜给自己的黑草,暗想:难不成他是打算……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她旁敲侧击道:“小辉的病,似乎总不见好转啊。”

浅也孤零零站在那里,望着两人拼命给独眼强磕头,求饶,企图让他改变主意。穆夜的额头因此都磕出了血,他却毫不在意,一次比一次磕的猛,月牙心疼地抚摸上他,双眼红肿,豆大的泪珠落入他手心。

浅也看了阿吉一眼,没说话,又转过头,继续望着远处那两人。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连日来难得的安宁,突然感觉马车一停,接着,外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却见男人看了她一瞬,就露出失望的表情,继而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最后,男人指了指马车里那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女孩,说道:“阿罗,跟我出来一下。”

手,手,他的手滑到了哪里……

她恍恍惚惚,忽觉马车一荡,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下一刻,她就因为惯性向一旁倒去,苏轮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护到怀里。

“怎么回事?”她回神,发现苏轮也恢复了清明,此刻蹙眉问外面的车夫,眼中有光芒一闪而逝。

车夫心有余悸道,“少爷,天色太暗,我一时粗心没发现前面有个大泥潭,眼见车轱辘就要陷进去了,心下一急,死命拉缰绳,这才撞上旁边的树……”

车夫话未说完,就听另一个声音在远处客气道,“这位大兄弟,好运气,你们的车险些就跟我们一样了,不过,我们的运气可没你们这么好——四个轱辘,有三个陷入了泥潭里,到现在都没□□,真是急死个人。大家相逢就是有缘,不知可否请示一下贵主人,能不能用你们的马车,帮一帮我们?”

车夫问:“兄弟是哪个府上的?”

“杭府。”

“稍等,容我禀告。”

“劳驾了。”

很快,就听到车夫走到窗边,压低声音向苏轮请示道,“少爷,您看?”

杭府?

杭敏之?

浅也听到这几个字就掀开了车帘。月色幽幽,白雾弥漫,她定睛一看,果然见前方有一辆车没在泥潭,马车背面一个硕大的“杭”字,可不正是不久前离去的那辆杭府马车!

除此之外,还有另两辆车停在泥潭不远,车身各自系着一条粗绳,连在杭府的马车上,似是准备拖它出潭。

真是巧啊。

鬼使神差的,浅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回头,等待着苏轮的答复。

好一会儿,方听他淡淡道:“好像已有人在帮忙了?”

“是的,我们已经求助两辆车了,可还是拖不出来,这才来找第三辆。”

“路本就窄,再多一个我们,反倒是给诸位添了麻烦。如此,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杭府下人听到这答复,不再多说什么,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待那人脚步走远了,苏轮对车夫下令,“走。”又看一眼旁边出神的浅也,轻飘飘道,“你在紧张?”

“什么?”她回头,矢口否认,“我紧张什么。”

闻言,他笑了笑,将她拉过来,围困在双臂,戏谑道,“那你刚刚——在干什么?”

……在试探。

浅也咬了咬唇,心里偷偷摇头:唉,怎么总忘记,这个人,一向聪明的可怕,惯会洞悉人心的,她竟然在他面前耍花枪……想到这里,她索性反客为主,化被动为主动,“我在担心啊,那位杭小姐,美丽大方,高贵能干,我担心,若正好合了你的胃口可怎么办,你会不会就这样被她勾走了呀。”

若正好合了你的胃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