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小怜和小惜那两个丫头的事,你听说了吧?”

周玉凤瞪了他一眼,似是对他的口无遮拦十分不满。

“……我没闹脾气。”

便在此时,房间的门吱嘎一声响了,有谁走了进来。

众人知道她寒了心。女人们嘲笑她痴傻,男人们则在等她坐完月子,准备争夺她的第一晚。尤其是先前那些曾被骆宗书教训过的地痞无赖,各个摩拳擦掌,要在这个骆宗书昔日的女人身上寻回些丢掉的面子。

见此,她和杨先生只能干瞪眼。

——开始试探了。

四人来到客栈二楼。

咔嚓,咔嚓,仿佛咬石子的声音,清脆异常。

浅也心里咯噔一声,三少爷有事要问她?什么事?难道是帮阿罗摘《阖官录》的事?除此之外,她最近应该没做什么得罪三少爷的事啊。

更何况……

成亲十年,周镇宝一点一滴获得周老太爷的信任。他很能干,接手周家事后,鞠躬尽瘁,将周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稳稳妥妥。爱情上,他和妻子周玉凤琴瑟和鸣,绝不沾花惹草,分别养下了大小姐周岸芷,二少爷周令初。

是个悲剧爱情故事。

她在心里默默评价。

这是她首先想到的形容,不由说道:“这怎么可以,这东西这么贵重……”说完这句话,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心里窃喜,一不小心,却把现代那套虚伪给拿出来了。

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两人经过浅也的时候,浅也微微抬头看向穆夜,少年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怎么回事?她睁开眼睛,望着窗口还未暗透的天色,现在应该不是吃饭的时间啊,怎么忽然停住了?

老天,这是在干什么?杀人?

周镇宝看一眼周玉凤,眼中闪过一抹愧色,却很快收敛,对苏轮恶声恶气道:“你有什么后招,敢单枪匹马出来替人出头?”

苏轮向前几步,“不如说说,我是怎么发现你们的计划的。”

因为他这动作,几个靠的比较近的杀手同时朝后退了退,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仿佛他们面对的是千军万马,而非独独一个苏轮。

周镇宝冷下了声音:“你如何得知的?还是说,是谁告诉你的?”他默默看向浅也。接触到他投来的视线,浅也一个激灵,咽了咽口水,愈发安静沉默。

“你一定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吧?可惜,周老爷,在这个计划里,你错算了几个人。”苏轮直视周镇宝的眼睛,慢慢道,“第一个,就是毛师婆。”

听他竟然说毛师婆,周镇宝本能就想驳斥:怎么可能!毛师婆可是他花了好大的手段才挑选出来的神棍,她怎么可能、又怎么敢背叛他们!

苏轮轻轻笑了,“周老爷不要乱猜了,毛师婆并没有背叛你们,她不是还遵循你们的指示,诬蔑我乃不洁之人么?她可是矢忠不二的很。你错算的,是她的前尘往事。”

前尘往事?

周镇宝有些迷惘地盯着他。

“这话,还得从后往前推。被毛师婆祸害的人中,家主周镇宝,小妾秦莲,管家周福海,管事哑婆婆,以及怀了三少爷子嗣的阿罗,这些人,都算有迹可循,有条可理。可后来,却莫名其妙多了两个人——随我们一起回府的小怜和小惜。”

“这就奇怪了。这两人连高等奴仆都不算,出现的时间更是短,何以就被毛师婆发现是邪魔了呢?更奇怪的是,在选择由谁去服侍毛师婆的时候,这两人为何一个比一个雀跃,甚至于都要抢这个名额了?”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两人,与毛师婆是老相识。”

“如此我就要想了,倘若是老相识,那她们,又是在哪里相识的呢?”

听到这里,浅也只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就开了窍。还能有哪里,当然是安平镇!

——公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两姐妹的命吧!

——我们正被安平镇的那些愚民追捕,倘若被抓回去,就是割肉沉塘,求公子行行好,救救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们原本是跟着我家夫人出来做香料生意的,半年前来到那安平镇,结识了镇上的几个商户。他们看中了我家夫人的手艺,想买她的配方,夫人不卖,他们就原形毕露,在一个可怕的夜里将她掐死了……可怜我们两个身无依仗的丫头,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只能被他们活活折磨……

——昨晚我出去支开安平镇那些人的时候,就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是,那两个丫头身上的确布满伤口,狼狈可怜,可安平镇那些来搜捕她们的人,也绝不像单纯的恶棍。

原来这毛师婆,就是小怜小惜口中的香料夫人。

那日回府,她们跪在那里听周玉凤讲述了毛师婆的事迹,当即判断出毛师婆是她们的熟人,这才争相要去伺候。当然了,如今毛师婆在周府混的这么好,她们知道毛师婆的底细,只要能跟毛师婆接头,今后的好日子想必也不会远了。

——小惜死后,本该夹着尾巴做人的小怜,不知发了什么疯,跑去偷周镇宝棺材里的陪葬品,然后被抓了个人赃俱获,她本人也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当场被打死。

如此下场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两个丫头自以为抓住了毛师婆的把柄,胃口大开,坐地起价,毛师婆这才杀人灭口。

“原来是那女人的画蛇添足露了馅。”周镇宝咬牙切齿,不甘心道,“还有呢?你说我错算了几个人,还有谁,这才第一个。”

苏轮刚想说话,便见一个杀手从远处跑来,打断道,“周老爷,将军让我提醒你,贺州官兵已然动身前往此处,你的事情可办完了?”

“怎么提前了一个时辰?”

“不知。”

周镇宝挥手示意他退下,抬头,无比得意地看向苏轮,“小子,你聪明的可怕。虽然我对你接下来的话很好奇,但,到此为止了。你的这些聪明,还是留到阎王爷那里去炫耀吧!”语罢下令道,“给我杀!”

却听苏轮突然笑道,“到底提前了一个时辰,周老爷难道不觉得奇怪?你就那么肯定,来的会是周令祎?”

“不是他,还会是谁?”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你错算的第二个人。”在周镇宝不敢相信的神情里,苏轮淡淡吐出了两个字,“阳一。”

阳一!

竟然是阳一!

浅也听到这里简直要欢呼,那死小子不是走了么?难不成也是假装的?他——他是故意跟苏轮闹掰,然后再借兵杀了个回马枪么?

好你个苏轮。好你个苏轮。

你简直太讨厌了,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令祎与贺州官兵交好,他们不会听一个半大孩子的话的!”周镇宝尤不相信,大声辩驳道。

“谁告诉你,阳一带的,只有贺州官兵?”苏轮冷笑,嘴角微扬,宛如恶魔,一点一滴将周镇宝的希望蚕食殆尽,“除了贺州官兵,还有安平镇官兵,他们一起赶来此处,正是要捉拿安平镇出逃的神棍,毛师婆。”

听到这个消息,周镇宝再撑不住,双腿无力跌倒在地。

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