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火点燃稻草和枯枝,火苗迅速漫延开来。噼噼啪啪的响声中,薄的衣衫顷刻化为灰烬,厚厚的棉絮冒着浓烟。浓烟随风卷起、盘旋在半空,再慢慢飘散、隐没于后山的翠竹和密林之中。

那年八月,十六岁的耀敏从就读的县城赶回镇上,她与姐姐说了一夜的话,流了一夜的泪,第二天天一亮就回了县城,随南方来的军队走了。她没回家里看爹爹一眼,她恨爹爹。

“舅舅,是我。”

河边是不能去玩的,姆妈多次严肃而郑重地交待过。他们大多是在禾场上玩置天置地的游戏,要不就是叠石子、捏泥菩萨,兰子把泥菩萨捏得和摆在八仙桌上的真菩萨一模一样。

桂芝提着装满猪潲的桶子从灶屋里出来,见这情景,赶忙给再福解围。

“姐夫,这里还有十几担谷吧?”桂林看到木柜里的稻谷估计着。

窗户纸才呈现灰白,再福就在被窝里呆不住了。他从这头拱到那头,吵着要起床。整个冬天,再福都跟爹爹姆妈睡一张床上,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嫩毛毛。

“哪个叫你睡觉把脑壳缩到被窝里去的?以后妹妹打屁给你呷!”郑郎中抢在婆娘前面说,就势也给桃子擦了一把脸。

“他爹,么哩响呀?”婆娘桂芝醒了。

天虎诡秘地朝耀慧笑笑:“姆妈你喜欢操空心,桃子这么大的人哒,能出么哩事?可能是到大志家玩去哒!”

兰子晓得那家王记米店,也晓得那叫王大志家住的位置。她跑到米店,只有一个伙计靠在柜台边打盹,她又跑到王大志家门口喊桃子姐。

半晌没回应,兰子正想离开,桃子风风火火地从王家后门跑出来,冲着兰子吼:“你喊魂啊?!”

桃子想极力掩饰一脸的兴奋,却没能掩饰头发上那根半寸长的稻草屑。

回到家里,桃子忙着烧水洗澡。桃子刚关上房门,却忘记拿洗澡手巾。兰子推门进去,就在桃子伸手接毛巾时,兰子发现桃子的前胸红了一大片,还有几道像是手指抓痕。

兰子将这一发现告诉了桂芝。在桂芝的盘问下,兰子又将下午陪桃子去镇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一些细节。

桂芝把刚洗完澡的桃子堵在屋子里,先是打了桃子几巴掌,桃子没哭,接着是大骂。兰子是第一次看见姆妈发这么大的脾气,第一次看见姆妈动手打人,也是第一次听见姆妈骂人,而且得这么狠、那么毒,骂得姆妈自己都掉了眼泪。

再福提着一串用小树棍串起的刁子鱼,卷着裤腿惊恐地站在大门口。

兰子从桂芝的骂声里听出了端倪。她为桃子感到羞耻,也从心里看不起桃子,并对那个叫王大志的男伢子怀有深深的恨意。

郑郎中外出诊病回来得很晚,桂芝气得早早地上了床,没力气跟他说,也不打算告诉他这些事。

要在早年,出了这码子事是要装进竹篓里沉潭的,一大家人从此以后莫想再抬起头看天、直起腰走路。

走出家门,桂芝琢磨着如何开口对云秀说起这件事情。桂芝被桃子气糊涂了,她找云秀,是想讨个主意,还想让她从侧面探探桃子的深浅,看究竟到了哪一步。

桂芝觉得云秀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两个弟媳中,桂芝和她走得更近,她不像大弟媳那么咋咋呼呼,心里也藏得住事。只要牛鼻子没扯缺,就还好套绳。

虎头虎脑的宗祥带着宗萍在禾场里玩耍,桂芝低着头没发现侄子和侄女,被他们一声“姑姑”叫得一愣。

云秀在灶屋里扫地,见桂芝进屋,连忙将扫帚往灶角一放:“姐来哒,快坐。”

云秀给桂芝端来一把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

桂芝闷头坐着半天没做声。桂芝一进门,云秀察觉出她神情有点异样,一般她上午是不出来串门的。

宗祥跑了进来:“姑姑,再福哥在家么?”宗祥比再福小半岁,一同在镇上念书。

桂芝这才开口说:“在呢,你带宗萍去找他玩吧!”

云秀看到宗祥牵着四岁的宗萍找再福去了,将自己的椅子往桂芝这边挪了挪:“姐,有么哩事,你说撒!”

桂芝看了云秀一眼,叹口气:“唉,还不是因为桃子,把我气死哒!你也不是外人,看如何搞是好。”接着,桂芝将昨天傍晚兰子说的和自己打骂桃子的事说给云秀听了。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