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亚突然坐起,酒意全然散去,不说话,规规矩矩,和小璐一个姿势。

姚菁傻傻一笑:嗯。

袁青和: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上厕所。

不等安东月看仔细,母亲拽着她的手,来到一个更大的柜子前,然后伸手拉开了柜门。

姚菁看一眼自己的表,说:还真是。咱们马上赶快抓紧!先把东西放回去。

大头踏上月台,低着头走,步子很平缓,不时有人从身旁跑过。在车厢门前停下,回头望一眼西方残留的一丝天光。

本书由,

透过大头的肩膀,小璐说:你在家多待几天吧,我等你回来。

本书由,

连亚开始恐慌,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他害怕他们回来看到他不温不火的样子,这样他之前那番豪言壮语所塑造出来的气质便成了寒碜自己的最有利武器。这么自由的创作空间他都一无所获,人前即兴挥更别想出什么成果。一个连自己都做不像的人,在表演方面不可能出色。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糗态,不自觉笑出来。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了这表情,经一番鉴定,自然不做作,情真意切,童叟无欺。他突然感觉很轻松,他现,原来自己不开心,只是因为自己认为自己不开心。

小璐:照你这么说,我是在折磨你?

而大头丝毫没理他这茬,他好像特别专注于伸懒腰这个动作,以至于自己一句话加上连亚一句话说完了,懒腰还未完成。袁青和果然已不见了踪影。大头望着天空仅有的一朵白云,脸上有一副疑似笑容:嘁。

没走两步又回来,说:要不还是明天收拾吧,你今天先计划一下都要带什么。

重新回到大路,按原路返回。此时的步伐变得漫不经心,快而掷地无声,双脚粗鲁而单调地交替迈进,目的感极强,就是为走路。看起来更像是赶路。来时的光景从眼中快掠过,来不及清晰,一个个以被浏览的姿态登场并谢幕。放松的嘴角因身体快移动被颠簸出一种亲切的姿态,走,走,心中愉悦地念着:妈妈,我饿了!

胡同口正对面原来有一个破茅屋,没有人住,没有人管。有一天,来了一对疯子,确切地说是一对疯母子。找了一些干草,终日躲在里面。疯母亲约有五十多岁,疯儿子三十多岁。那时安东月还小,不到十岁。从未向人打听过这两人的来历,却莫名其妙知道他们的名字,以至于现在还记得。他们的名字起的很有学问,在同龄人中显得非常不俗,感觉出身于显赫家族,至少也是书香门第。

广播体操在每天上午的课前做,届时体育老师吹着长长的哨子警告全体学生集合。目的是在一天的学习开始之前,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对于安东月来说,做体操是一个休息的时机。混在一大群学生之间,闭着眼睛,懒散地做着一些动作,动作幅度不能太小,以免被老师现不认真,又不能太大而打扰了睡意。尽管考虑如此周全,每次还是以失败告终。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广播体操中有一节叫“跳跃运动”,必须跳起来,而且手脚在空中快做动作。这样活跃的动作组合,实在不能保证睡眠质量。相反,往往做完这节真的精神了好多。心中对学校既感谢又憎恨,感谢的是好有了好精神,憎恨的是学校的目的得逞了。人们在犯困的时候,能想到很多终止困的办法,但往往最倾向于用“睡觉”来终止。那种状态下,一想到清醒的状态便觉得怅然若失,甚至感到气愤。而当处于清醒状态时,一想到困倦的状态实在感觉消极,决不愿坠入那种状态。人自身都经常站在不同的立场,哪怕是用来对付自己,有时候两种立场截然相反,处于每个立场中时都认为当前立场是对的,排斥其他立场。都是人做出的选择,却界限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当地的学生智商并不算高,却一个比一个开窍早。一个年级有两个班级,按甲班乙班分。甲乙并没有优劣之别,只是代表两个班级的符号。老师的工作比较简单,上午在这个班级讲课,下午去另一个班级,如法炮制。所讲的内容完全一样,假如不出现突然咳嗽的状况,甚至可以一个字都不差。家长的压力就比较大了,孩子大多数时间都不在身边,除了担心孩子早退还要担心早恋。那时精神文明之花尚未开遍全乡,小孩子只知道该恋爱,不知该何时恋爱。三年级的时候,各村的小学从班里抽出几个名列前茅的学生参加全乡特办的一种考试,当地称为“尖子生竞赛”。安东月当年获得了全乡第一名,学校奖励一张奖状和一支钢笔,这个成绩一直保持到小学毕业。

母亲:你明天出去走走吧。你一个人。

吃饭的时候,姚菁变得沉默寡言,因为嘴巴都用在了咀嚼食物上,代替说话的是另一种声音,时而清脆时而绵柔,荤素皆宜。袁青和偶尔往嘴里送一勺菜,大部分时间都在打量姚菁。这个女孩儿和蓝是如此相像,脸蛋漂亮,身材迷人,性格也出奇的相似,乐观开朗,大大咧咧,一种笨笨的糊里糊涂的可爱。也许她内心喜怒哀乐皆有,可她给身边人的感觉全是快乐。这是一种最简单的吸引异性的技巧,透明易懂,丝毫不觉得高明,却难舍难弃。人们就算历尽千辛万苦,最终想得到的难道不正是快乐吗?将沉重的东西用手轻松托起,且面容不改,这才是真正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