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大头。连亚:连亚。

安东月:闲。

阿杰接过水,还没喝先露出已经饱了的憨笑,整张脸像个大南瓜。他打开瓶盖,一口水下肚,勾出一句砸破锅底的话:你可真是个贤妻良母!

一分钟后,阿杰被红牌罚下,理由是破坏运动器材。回头寻找女友,已不见芳踪。

又是这个梦。这个梦自青和开酒吧四年多来做的第一千五百多回。他的梦,没有时间、地点、人物、没有场景,只一片电视屏幕大小的白色,然后是连亚来自画外的自白。

老头说:瞎说,遇到你之前我还是站着的。

他假装跟她很熟,目的是让这些学生自知无趣地走开。

个人评价:还行

女的:还有人家的……

话说到一半,脸唰地红了,两只手紧握贴于腹前,全身打弯,活像一只鹌鹑。那句“还有人家的”就此打住,彻底没了下文。仿佛单凭这句话加上这一身姿势,全世界的人都应该猜出她哪儿被踩了。但袁青和十分着急。他想,小姐,你不能这样,你身上不止一个地方能促使你摆出这副造型,你给个明话,我好具体部位具体解释。

最后,书店管理员出面调解。后面一男一女被管理员训斥一番,说,你们要是站那乖乖看书人家就踩你手指头和你那儿了!然后问女的,到底踩你哪儿了?又叫袁青和向第一个男的赔不是,理由是虽然此人看书的姿势也不规范,但人家就是站着也避免不了这一脚。

书店楼梯处摆着一个一米来高的铁架子,上面铺一张大方木板。木板中央竖支纸牌,上写“青春文学丛书”。再看木板上凌乱的书,有躺着的,有斜立的,还有劈叉的。不同风格的书混在一起,真是“丛书”。这堆书的大部分都以漫画形象的俊男美女作封面,色彩丰富。

看这类书的人,也都是当下最时尚的群体。一个个金碧眼,长的就像漫画,衣服朝布条展,牛仔裤膝盖上破着洞。袁青和身边的一个姑娘打扮极其前卫,一头红,低胸吊带衫挤出深邃的乳沟,下身一件黑色纱质短裙,只掩护着半个臀部,只差什么也不穿,单贴两片膏药了。

当然也有另类,掀开“俊男美女”,还有一些封面极其朴素甚至可以说暗淡无光的书。虽然这些书没被摆上书架,但不上架不是书好坏的标准。袁青和认为这些书一点不比书架上那些差。尤其手上这本,他对它的评价极高。总结出两大特征:一,该书字里行间透着消极颓废的情感,文字细腻把握相当到位。这样的文字非一个似受了上百年打击伤害的二十几岁青春女子写不出来。二,全书从头到尾不见一个逗号。

两个特征不仅并列关系,还互为因果。情感消极颓废的人大都不爱罗嗦,往往长话短说,冷冷淡淡吐几个字便画上句号。却是言简意赅,简约而不简单。另一方面,读者看到一个语言简练、寓意深刻的句子,十分投入,尽可能快地在头脑中理解一番后准备看下文,突然遭遇句号,前文已是全文,不禁心情压抑,郁闷不已。

安东月一手托下巴,一手平放在腿上,眼睛一眨一眨注视远方的星辰,仿佛身旁仅是一台会声的机器。

机器没声了。

安东月:没了?瞳孔中依然是星光的倒影。

袁青和:啊。

安东月:你是个怪人。

袁青和不语。

安东月:和我一样,都是奇怪的人。

袁青和心想:这还差不多,虽听不出是夸还是损,好歹你我同等待遇。装糊涂道:我说不清楚。

怪人这词袁青和不是第一次听到,酒吧里的大头连亚小璐每日都要喊他好几遍。也正因如此,他们每月的工作做得再出色,工资也不能足额放。尽管如此,三人还是坚决不改口。大头说,有钱难买我愿意,宁可倒贴你钱也要图个良心坦荡。后来袁青和不再阻止他们叫,也没苛扣他们钱,开始仔细思考,小心承认,他相信,真理有时候一不小心是可能掌握在多数人手里的。

大伙说袁青和怪,不是妖魔鬼怪的怪,和他的人品没关系,主要在于他的思维。经常思考一些别人从来不思考或者常人根本思考不到的东西,表达出来往往语出惊人。这是其一。其二,心思细腻。凡事无论大小种类,不会叫任何疏漏有机可乘,考虑细致周全,极尽完美,许多自诩心细如水的女子都望尘莫及。美中不足,反应稍显迟钝,比一般人还一般点。其三,经常犯一些硬性错误和一般人努力都犯不了的错误。例如:上厕所,烟、打火机、书,样样配备齐全,就是没拿纸。下次依然如此。下下次,烟、打火机、书、纸都带上了,进了厕所才想起来原来只是想小解。例如:与同学讨论刚考过的试卷,强忍着喜悦拐弯抹角夸耀自己做的七道题如何精准无敌,讨论到第八第九第十题时一脸疑惑地问,嗯?还有第八第九第十题?例如逛市时,在宠物食品架前驻足凝望,流连忘返,把玩食品精美包装,想入非非,乱吞口水。旁人观之落荒而逃,正嗤之以鼻,回猛然现货架旁一副大出食品袋本身数倍的“长毛吐舌”标志。

袁青和的怪主要集中在思维的以上三方面,简称三维方面。只是袁青和纳闷,安东月说他和她一样都是奇怪的人,不知她是否问题也出在三维方面。

安东月:你……

袁青和:女侠有话请直说。

安东月:你到底踩人家哪了?

本书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