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得到左瑛的招呼后,眼前这群大臣只是齐声答应谢恩,却谁也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在跪在最前面的一人不缓不急地站直身体后,才纷纷起身,就好像他们这个排场并不是要摆给她左瑛看得,而是为那个为首的大臣所设、对他负责,而且全然不介意在左瑛的眼皮底下表现出来。

皇帝已经暗淡无光的双眼中,迸射出莫名的惊诧,“瑛儿……你……”第六章天子的遗产

看见左瑛走进来,几个御医和宫女都立刻纷纷行礼,只有那个女眷没有回头,好像什么都没有觉察一样。

“陛下日理万机,竟然还记挂着臣的婚期,陛下隆恩,臣不胜感激。”贺兰楚神态从容,语气平缓,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擅闯说着急要禀告的事有半点紧急,“臣虽有私事,却未敢有片刻玩忽公务。臣查出侍中李信、中军将军冯虎、少卿步鹿根惠、侍郎独孤浑、开府司马杜从、议参军事达勃裕等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扰乱纲纪、目无王法,而且正在密谋作乱、为祸朝廷,遂已将一干人等捉拿惩治。”

公主的品味不差嘛,这个人除了脸蛋过硬以外,身份也并不简单,他是公主和皇帝的堂兄,也就是两人的父亲高祖皇帝的长兄之子,同时还是先帝托孤之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的当朝太师。(.suing。)

“扶起来。”左瑛指着铜镜道。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来到岸边,毫不犹豫地一头跳入冰冷的池水中,三两下划水就来到左瑛身边,身子一沉,抓住她的一条胳膊,将她扛在了自己的背上,便朝前面有亲水平台的岸边游去。

绯羽跪直了身体,开始低声轻讴道:“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欲东归,害梁不为。水何梁,汤汤回回。临水远望,远道之人心思归。泣下沾衣,何之谓……”

这首歌的歌词凄婉却哀而不伤,从绯羽那张樱桃小嘴中流淌出的唱腔,居然悠扬、浑厚、圆润、甜美兼而有之,歌声缠绵悱恻、缱绻萦回,令人叫绝,仿佛能将听者带到一片至纯至净的境界里一样,就连尘俗中的种种恩怨烦忧都能顷刻间陶然遗忘。(suing)

截然不同于现代浮华的歌剧表演、演唱会,这种不加任何雕饰渲染、完全只为她一个人而唱的乐音,给了左瑛一种前所未有的直达内心的震动,她禁不住第八章黄鼠狼给鸡拜年为绯羽的歌声所陶醉。当日正是这让人一听难忘的歌声吸引了公主,不顾侍从的劝阻,非要将这个在街头卖艺的贫贱少女买下来带回宫中的。

绯羽一曲还没唱罢,门外忽然匆匆走进来一个宫女,跪禀道:“禀告公主殿下,太师亲自送来一份厚礼。”

左瑛心中微微一凛,太师星夜来送礼?黄鼠狼给鸡拜年,还能带什么好礼?

“唱下去,我先听完。”左瑛对停下来的绯羽道。

这让低下头去的绯羽和通传的宫女都不约而同地抬头偷看了左瑛一眼。因为在她们的记忆中,公主对太师为数不多的几次送礼都是欢欣雀跃、珍而重之的,甚至能让她们好几天都不用担心挨打。这次不光太师送礼,还是亲自送来的,所以那宫女是当做喜讯那样汇报的,没想到左瑛的反应却是如此的冷淡。一定是陛下的去世对她打击太大了。

只有左瑛心里清楚,这种所谓亲自送礼,名义上是送礼,实际上是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求见”。先“以礼动人”拉近主客距离,嘴上不说求见,可人就在门外,主人按照礼数不会不请他进来,可这一请,就变成这次相见是主人家发出的邀请,接受邀请反而是亲自送礼的人给主人家的面子,主客之势就逆转了。

大周帝国的“话事人”是不能不见的,任何一次接近权力核心的机会都不应该无缘无故地放弃。但是礼下之人必有所求,这世上能让他贺兰楚

“求之不得”的,恐怕就只有一样东西了。

左瑛微微一笑,我偏不给。

在绯羽的歌声中,左瑛躺得更舒服了,甚至有点熏熏欲睡。

君主驾崩的三个月之内,臣子都还在大丧期间,所以贺兰楚进来的时候身上的孝服并未除去。

他看见左瑛躺在床上的样子,向来一副漠然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他来到左瑛面前一躬身,四平八稳道:“贺兰楚向公主请安。不知打扰公主安寝,罪该万死。臣先请告退。”

“太师不是外人,何必拘礼?”左瑛故作虚弱地挽留道,“我身体不适,不能起床迎接,请太师不要见怪才是。”

贺兰楚在绯羽摆放好的一张单人坐榻上跪坐下来,“臣向来知道公主身体虚弱,梦魇痼疾多年不愈,这次遭逢巨变,一定会愈加恶化,所以才命人多方购得东海珍珠一斗,特地前来献上,希望能为公主压惊安神。”

太师居然对公主如此体贴细腻、情真意切?公主啊公主,你真是后知后觉。左瑛不由打从心底一笑,“太师体贴入微,实在令我非常感激。”

“公主言重。”贺兰楚注视着左瑛,双眼中流露出的那种能让公主神魂颠倒的眼神,在左瑛看来就像是老练的猎人欲擒故纵地看着自以为藏匿得天衣无缝的猎物,“几位先皇视公主犹如掌上明珠、怀袖珍宝,对公主爱护有加。臣在公在私,都应当继承先皇遗愿,保护公主,永享安和逸乐,而免受朝中之事扰心劳神。”

这话的微言大义,左瑛听得真切。这是要劝一个才十五岁的人退休、颐养天年?如果让太师这样的人才去社保局工作,那再牛b的政府也撑不了两天就破产了。

“太师辛苦。”

在旁人眼中,公主就这么虚弱而又乖巧地抱着被子侧躺在床边上,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绣枕上、锦褥上披散出柔美的形状,两颊现出浅浅的酒窝,美丽而湿润的双眸中闪烁着的全是对贺兰楚的崇拜和信服。

“公主殿下,请屏退左右,臣还有话要跟公主说。”

贺兰楚刚说完,左右侍立的宫女都自觉地盈盈退下,只有绯羽一个还跪坐在旁等着左瑛的指示,直到看见她朝自己点头才最后一个退出房间。

贺兰楚站起身,从容踱步来到左瑛的床边跪坐下来。他的身体往左瑛的床榻靠近,衣襟已经跟左瑛身上的被子紧贴。即便在这么近的距离细看依旧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庞上尽管跟平常一样没有笑容,但是那双深邃而又魅惑得慑人魂魄的眼眸,正用充满侵略气息的目光,不给对方留一丝喘息余地地注视着左瑛的双眼。让阅人无数的左瑛猛然间竟也有点透不过气来。

这是做什么,莫非他要送的“厚礼”其实是……?如果真是那样,咱就有点却之不恭了。左瑛心里一阵坏笑。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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