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努力回想,一边随口问道:“那怎么证明啊?”

她依然只说了两个字:“没错。”

叶秋薇继续分析:“两次大额汇款业务,都需要李刚亲自办理。所以,即便赵海时想要隐瞒交易的内幕,凭着跟随赵海时多年积累下的经验,李刚或多或少也会觉察到点什么。他或许是个可以尝试的突破口,但一切有待观察。”

“也许有吧,但这不重要。”叶秋薇如此回应,“重要的是,那本《周公解梦新解》是硬皮的精装本,封皮很旧,而且有好几处明显磨损,显然已经买了很长时间,并且经常被翻看。爱看周公解梦的人,想必也经常做梦,而梦境通常能反应一个人真实的内心。如果我能了解她的梦境,就能更多地了解她,或许还能通过她了解她丈夫。”

“我不收钱。”我说,“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病情,我是做理论研究的,说不定能找到根治的办法。”

我赶紧问:“那你接下来是怎么做的?”

我若有所思:“来自母亲的恐惧,衍化成为对女性的恐惧?难道这就是他仪式化行为的根源?你之前就说过,他的心理问题可能是异性亲人造成的。”

我想了想说:“可谢博文死后,他不是拿到报告了么?为什么没有交给陈曦呢?再者,如果丁俊文只是个跑腿的,其他人不想把报告的核心内容透露给他,他又如何得知研究报告藏在谢博文家的马桶水箱里呢?”

想起陈曦与叶秋薇交手的情况,我认为王伟此言并不过分。

我问:“那天,你到陈曦家里去了么?”

极度的不安中,我把死亡资料翻到第四页,盯着第四个死者的名字出神。

“是的。”她说,“心理学意义上的神经官能症,主要表现就是为自己强加责任,认为凡事都是自己的错。这是一种常见的人格障碍,就陈曦而言,可能是母亲不负责任的离去诱发的。这本来是一种非常容易消除的心理障碍,但若放任不管,就有可能演化成精神病学意义上的神经官能症,从而对身心健康带来明显影响。”

“没有,她可不简单。”叶秋薇微微晃动了一下,“她只沉默了一秒,就故作疑惑,说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想了想说:“如此一来,想控制她的思维就更简单了。”

“他的回答有理有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我也适时表达出了仰慕之情,其他探讨者亦是如此。丁俊文显然很受用,一再说这不算什么,还问我有没有更多值得探讨的问题。我思虑再三,决定再次冒险,就留言问:论上可以作药品辅料,但在实践中,是否会存在某种危险性?比如导致细胞癌变、影响脏器功能……,等丁俊文一一否定了这些,我最后问道,那么,否会影响中枢神经系统,又是否存在致人成瘾的可能呢?”

“越这么说,她就越会多想。”我出神地看着叶秋薇,越来越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可怕。

“我最先回想起来的,是他那晚的一个举动。还记得么,我跟你说过,酒会那晚,他让我去给徐毅江敬酒时,先后两次拍了我的肩膀。”

“那时候,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她接着说道,“发生那样的事,我很难面对丈夫。我不干净了,孩子也没了,而且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这样的我,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哭着求他离开我,趁早寻找新的幸福。当然,你肯定明白,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但无意识深处,仍然渴望得到他的同情和接纳。”

再来说说“性本能”。

我把登记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依然没能看出任何端倪。

“弟妹。”我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常嘉丽,“关于这份登记表,玉龙还跟你说过什么,能不能麻烦你再想一下?”

“就说对不住你。”她擦着泪,几秒之后突然一愣,“对了,对,我记得有好几次,他看这张表的时候,一边叹气一边锤自己的腿,说自己太没有骨气了。”

我琢磨着她的话,一时无语。恰在此时,老婆打来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去。挂了电话,我便匆匆告别了常嘉丽。上了车,我一时没有开动,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几遍那张登记表,不禁产生了新的疑问:据我所知,接处警登记表虽然不会被存入案宗,但也属于内部保密性质的文件,外人是无法查看的,陈玉龙是如何接触到的呢?再者,即便他身为律师,有办法进行查阅,又是如何将登记表复印留存的呢?

我沉思片刻,确定了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处警人:何海峰。值班长:李玉粱。

第二天早上八点二十,我准时抵达市精神病院,开始与叶秋薇的第八次面谈。那天,她又穿上了那条蓝底白碎花的波西米亚连衣百褶裙。她似乎很喜欢这条裙子,我也很喜欢。

我关好门,拉开对话口,打了个招呼:“早,叶老师。”

她居然奇迹般地回应了我:“不早了。”

我笑笑,拉了椅子坐下,铺开笔记本,点点头说:“那就请继续吧,今天说说刘向东。”我把死亡资料翻到第七页,“资料里为什么没写他的自杀方式和地点?”

“没写自有没写的原因。”她直接开始讲述,“2009年9月,判决下达,赵海时服从了判决,被押进看守所等待执行死刑,我也开始了对刘向东的接触。他还算个名人,所以基本信息不难查到:刘向东出生于1968年4月,毕业于c大化工学院,后来在国内某知名高校取得了硕、博学位。他原本在c大任教,1997年接受a集团邀请,出任e厂科研中心主任。正是在他的带领下,e厂生产的药品种类及制药工艺都有了飞速的进步,成为本地生化制药企业的中流砥柱。”

我一边记录,一边感叹了一句:“也算是个造福社会的学者了。”

“至于家庭情况,以及更深入的个人信息,调查起来就比较困难了。”叶秋薇对我的评论毫不理会,“在调查过程中,很多人都告诉我,刘向东是个很纯粹的研究型学者,平时除了家就是实验室,偶尔受邀回母校讲一次公开课。虽然名声不小,但他为人低调,而且很注重个人隐私。”

我问:“那你是如何接触到他的呢?”

“还记得我在c大的同学么?”叶秋薇说,“我有个高中同学在c大当助教,叫方自立。c大杨姓教授自杀的事,就是他聊天时无意间透露给我的。”

我翻了翻前面的记录,点头请她继续。

“调查c大毕业的刘向东,自然少不了方自立的帮助。”叶秋薇继续说,“当然,刘向东毕竟已经不在c大任教,方自立对他不是十分了解。不过9月底,方自立在一次聊天中告诉我,10月8号是c大校庆,刘向东应该会出席庆典活动。我表达了对刘向东的仰慕之情,说真的很想见他一面。方自立当即就向我保证,一定会想办法让我进入会场。”

我八卦地问了一句:“这个方自立是不是喜欢你?”

“高中时代一直在追求我,直到本科时期还经常给我写信。”叶秋薇说,“所以我才会选择他,如果他仍然喜欢我,就不会对我产生怀疑。”

我对方自立深感同情。

“为了确定他会帮我,我在十一期间跟他见了两次面。”叶秋薇接着说,“第二次见面时,他交给我一张‘c大校庆活动组织、工作人员身份卡’,上面有我的照片和名字。我用隐晦的暗示对他表达了好感,以便随时接受他更多的帮助。之后一切顺利,10月8号上午,我在c大的第一礼堂里,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刘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