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才相处几天,虽然明明做了也许要离开他和顾家的打算,可是此时,当顾仁把她从睡梦中吻醒时,她还是回吻了他,搂紧他的脖子,由着他驰骋。

药材从批商那里过来,其实人家已经加工过了,有蒸、有晒、有熬煮之类的。然后到了药房,其实还有细加工,比如有些要切,比如一些要磨成粉。因为长春堂的主业是成药,这后面的作坊里,磨粉、改刀、还有熬药膏的占了很大的比重。

她突然想到了程安,程安临走之前也给了她一个匣子,里面是他的私房钱,不过他很羞涩,说自己之前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要存钱,但现在有媳妇了,他会保证,他一定给她赚钱,然后就开始絮叨,让她别天天看书,别去做粗重的活,让她没事时,跟嫂子妹妹玩玩就好,日子要过得轻快些。若是想家了,就跟娘说,娘会派人送你回去看岳父岳母的……

绮罗默默的翻看着这些年的账册,她有自己看法,老爷子其实只说了一个大概,把她留在这儿,显然是有东西让自己看,他想让自己看什么?

“我知道了。”顾仁点点头。

绮罗一直在看单,突然她看到了回程的时间,怔了一下,“你八月才能回来?”

绮罗当年管的就是医帐,药品采购这块也是她负责的,对她来说,她从来就是站在兵部的立场来想这个,第一次在药商的角度在看这个。她只是开单子,她从来就没想过商家有没有存货这个问题。现在看他们这么认真的在讨论,她都觉得自己当年是不是也没顾及到商家的立场?

顾仁却没注意多出了一堆书,他带他到一个锁着的柜子边上,直接递给她一把钥匙。

顾仁刚刚一直在观察着新婚的妻子,是观察,成亲时,他很兴奋,很快乐,小妻子很害羞,很守礼,一切都如梦中一般完美。而这一切,这一刻让他不确定了。刚刚在车上,她说若二十岁时生不出孩子,让自己休了她时,她是很认真的。而回来烹茶,她很平静、安祥,对她来说,这不是一件让她困扰的事,反而,她似乎是有些期待的一般。她一点也不在意一个宗妇的位置,其实是不是说,她其实也不太在意自己。或者说,她其实很高兴,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平静离开的借口了?

“我回去帮你收拾。”绮罗能说什么。

答案和上辈子一样,不过她还真装不出含羞带怯的那种神态,不过上辈子,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真的觉得太幸福了,她都不敢想像的幸福,然后她想说却说不出来,只能努力的看着母亲,希望母亲明白,她真的很幸福,很幸福。而此时,她只能温和的对母亲笑着说,“娘,师兄对我很好。公婆也和气。”

“他们只是想要药方吗?”绮罗想想,顾姑姑要什么其实也挺好猜的,她就一个女儿,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或者干脆他们其实想的是把女儿嫁回到顾家,之前的目标也许是顾仁,但是说不准现在她们和二房达成了一致,一块从大房里弄到药方,自己出去单干也不一定。拉宗主下台这种事不太可能生,除非顾老爷和顾仁都突然死了,而自己没有孩子的情况下。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不过呢,目前她不想把这些人想得太坏。

顾二叔和顾姑姑两家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也懒得跟不相干的人解释,专心的吃早餐。

以段鼎的性格来说,这个不是技术问题,而是道德问题。而且还有就是,很多人很执着秘方。觉得只要是他们祖宗留下的,就是好的,一定要一分一毫,丝毫不差,不然,就一定功效不成。

本来他也没多大的感觉,他也是掌柜做着,真有客人上门,若是他在柜上,他也会笑脸相迎,热情接待的。人家现在这么对他,他觉得挺正常的,但是等他把碎的玉佩拿出来,想让他们修补一下,人家马上热情的介绍了各种工艺,然后顾仁挑了一种他觉得最合适的,下了定,收了单子,准备走了。结果又来一位,也穿着布衣裳,其实在顾仁看来,那位跟自己其实没多大的区别,自己跟他差不多的。可是直接被人赶了出去,那伙计的表情就跟赶叫花子一样。

绮罗还真没多想,听到玉佩,恍了一下神才想起被宜兰拍碎的那块,之后她也就忘记了,合着被顾仁拿走了。想想,那玉佩和父母给的一对白玉镯子是她最心爱的物事,当年她都是片刻不离的,只不玉佩实在太精细,她一次在边关为将士们急救几日不停歇,等回了自己的营帐里,才现,玉佩就剩下连着缨络的那小段了,其它的都不知道碎到哪了,无处可寻。那小段,她就小心的放在随身的荷包里,再不敢示人了。

顾太太出身商家,不过是家里的次女,说实话,对她不很重视。永安朝其实也没有什么定婚之前不让见面的规矩,知道两家有意,于是也就趁着上元节上,见过一次,她性子就是没事傻乐的主,倒是很快得到了顾老爷的喜欢,觉得这亲事不错。但顾家老太太表示很忧虑。因为她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做宗妇。顾老爷是个心肠极软的人,知道她在娘家的处境,又觉得她不容易,于是还是坚持的娶了她。

“行了,老二,走了。”顾老爷叫了一声顾二老爷。顾二老爷对顾夫人拱拱手,出来了。

她现在脾气越来越差,其实也是因为老太太去世了。真的等老太太去世了,她才真的体会到了,世上最爱她的那个人其实就是老太太。老太太让她住家里,让她做药丸,其实就是舍不得她,也怕柳姑爷欺侮她,每天交药丸到柜上,其实表示她们还是长春堂的人。现在她还想靠着长春堂替女儿找个好人家,结果现在新媳妇一句话,女儿不算顾家人了,顾姑姑怎么能不气愤。

“祖上的规矩,嫁到顾家就是顾家人,就得当自己是长春堂的一份子,所以每个顾家的女人,每一天要做三十颗药丸,以示自己是顾家人。”顾仁看了表妹一眼,有点没好气了,但是还是回头安慰的笑了笑,“很简单的,比你煎药容易多了,回头我教你。”

“是啊、是啊,表嫂若是有了孩子,就能不做药丸了。”柳宜兰似笑非笑的说道。

当然了,那一次行礼,做得跟这一次不可同日而语。会行礼,与做不做得好是有区别的。谁都知道要盈盈下拜,手在哪,脚在哪。但是问题是,很多人做出来就是显矫揉做作;但绮罗做出来,就跟一幅画一样,任是最严厉的,出身最高贵的,性情最挑剔的人来,也是挑不出一丝错来。

“该给公公、婆婆请安了。”绮罗提醒着顾仁。

“害怕吗?”顾仁哑声问道,他们将成为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他们之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也觉得猛的就让她成为自己的,有点尴尬,也觉得对不起她。

不过顾仁明白,不但要洗脸,还要泡脚,不然不可以睡觉的。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在乎这一步了,只能放下帕子,自己坐在小杌上,把鞋袜脱了,把脚泡进温水之中。

而新娘子也很委曲,因为她也没见过新郎,于是有人进新房,她能怎么样?县官其实人不错,他也知道新娘子很无奈,但是想想看,新郎家也没法不是。于是判这婚姻无效。

程平把头埋在枕头里,表示不想去思索了,果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是必要的,若真的全自己来,真是乱套了。

一路找回家,也没看到弟弟,又不敢惊动父母,直接回房,先去程安的房里看看,程安已经在房间了,才转回了自己院中,气得看到卢氏就恨得直抱怨,把昨天生的事都说了一次,然后气愤的说道。

太君和老爷子本想问问是哪家的姑娘,可是最终,他们没问,因为没什么可问的,问了又怎么样,他们难不成能帮儿子抢回来不成。所以不如不知道!

“你们俩个跟我来。”太君看看环境,她又不能在这儿教训儿子,也怕老国公没事在院子里打儿子,只能扶着老爷子回主院,关上门再说。

“正是这话,段大夫怎么说也是嫂子的救命恩人,到时,嫂子定会帮你说说好话的。”卢氏看丈夫这么说了,松了口气,也轻松下来。卢氏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若是二叔娶个门第与自己差不多的回来,将来只怕也烦,讨个门第相差大的,又是自己说了好话才进的门,将来大家简单,当然答应得爽快。不过说完了,她又觉得有点不对了,轻拍了一下头,想想,“二叔,段大夫有几个闺女?”

“哦,我娘说秦修吃这个药好得很快,说是好药,让我好得慢点,还让我别出门让人看见了,省得麻烦。我哥说我是惹祸精,我爹更过份,说我学艺不精,才会被人打成这样。让我好了,加练……”程安愤愤的絮叨起来。

第二天,绮罗从父母房中吃完晚饭,回到自己院中时,程安在给小兔子们喂胡萝卜,这该是他自己带来的,平日里,她会喂菜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