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一直在看单,突然她看到了回程的时间,怔了一下,“你八月才能回来?”

整个议事房里,除了绮罗就没别的女子了,事实上,这种会议,连顾二叔家的顾义也没有资格参加的,这也就是一种态度了。

顾仁却没注意多出了一堆书,他带他到一个锁着的柜子边上,直接递给她一把钥匙。

“倒是清香温润。”顾老爷喝了一口,不置可否,轻轻的放下了茶碗,“仁儿说你不想配药?”

“我回去帮你收拾。”绮罗能说什么。

段大夫和段大娘真的一早就张望了,现在他们回来了,自然大大的爆杆放起来,然后,周围的邻居们都拢了过来,看着顾家的下人们送回各式礼物,还有面色红润的女儿回门,这都是大大的显摆,他们家的女儿嫁了,还嫁得非常好。

“他们只是想要药方吗?”绮罗想想,顾姑姑要什么其实也挺好猜的,她就一个女儿,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或者干脆他们其实想的是把女儿嫁回到顾家,之前的目标也许是顾仁,但是说不准现在她们和二房达成了一致,一块从大房里弄到药方,自己出去单干也不一定。拉宗主下台这种事不太可能生,除非顾老爷和顾仁都突然死了,而自己没有孩子的情况下。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不过呢,目前她不想把这些人想得太坏。

他现在觉得有点摸到绮罗的脉门了,在外头,千万别跟她反着来,别看她温温的,看着没什么脾气,但是想想,那回她可是拿着竹签子把将门虎子给打了。所以,这个小媳妇心里住着个小老虎,还是别着惹她为好。

以段鼎的性格来说,这个不是技术问题,而是道德问题。而且还有就是,很多人很执着秘方。觉得只要是他们祖宗留下的,就是好的,一定要一分一毫,丝毫不差,不然,就一定功效不成。

夜当然是火热的,而绮罗和前一天晚上一样,一点也没想起程安来。确切的说,她其实一整天都没怎么想起程安,本来被顾太太折磨了一天,脑子都嗡嗡的,然后刚好一点,接下就是一点体力活,她几乎是无缝衔接的睡死过去。

绮罗还真没多想,听到玉佩,恍了一下神才想起被宜兰拍碎的那块,之后她也就忘记了,合着被顾仁拿走了。想想,那玉佩和父母给的一对白玉镯子是她最心爱的物事,当年她都是片刻不离的,只不玉佩实在太精细,她一次在边关为将士们急救几日不停歇,等回了自己的营帐里,才现,玉佩就剩下连着缨络的那小段了,其它的都不知道碎到哪了,无处可寻。那小段,她就小心的放在随身的荷包里,再不敢示人了。

两个活泼过头的小叔子,小姑子一闹腾,绮罗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她性子的沉寂是被父亲压制的,但总归她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真心的觉得程家真是一个再和睦不过的家庭了。

“行了,老二,走了。”顾老爷叫了一声顾二老爷。顾二老爷对顾夫人拱拱手,出来了。

顾老爷对宜兰拍碎绮罗陪嫁玉佩也很是不悦,绮罗怎么说也是师弟的心肝宝贝,第一天进门,受了这么大的委曲,让他怎么跟师弟交待。想到平时他们就这么挤兑顾太太,他之前忍了,是看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份上,现在他也觉得有些不能忍了。

“祖上的规矩,嫁到顾家就是顾家人,就得当自己是长春堂的一份子,所以每个顾家的女人,每一天要做三十颗药丸,以示自己是顾家人。”顾仁看了表妹一眼,有点没好气了,但是还是回头安慰的笑了笑,“很简单的,比你煎药容易多了,回头我教你。”

第一天出来行礼,是要送公婆礼物的。一般都是自己做的一些小东西,表明自己的妇德完好。但二叔他们不请自到,所以刚没进门,绮罗就看了丫头一眼,他们这一段时间的默契培训还算培养得不错。她们俩人已经把给二房,姑姑家的礼物拿来了。

当然了,那一次行礼,做得跟这一次不可同日而语。会行礼,与做不做得好是有区别的。谁都知道要盈盈下拜,手在哪,脚在哪。但是问题是,很多人做出来就是显矫揉做作;但绮罗做出来,就跟一幅画一样,任是最严厉的,出身最高贵的,性情最挑剔的人来,也是挑不出一丝错来。

但程安那时对她还不错,可能知道她没有这种生活,于是她新婚的第二天一早,程安就缠着她让给穿衣裳、系腰带,反正大有,你不给我穿,不给我系,我就不起来。然后呢,她给程安穿,然后程安让人给她穿戴,并且在边上看着,给她挑饰……

“害怕吗?”顾仁哑声问道,他们将成为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他们之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也觉得猛的就让她成为自己的,有点尴尬,也觉得对不起她。

顾仁点头,第一天,还是给妻子一点面子,老实的接过,浸了水,仔细的洗了脸,拧了帕子,再仔细的擦干,他有些年没这么洗过脸了。

而新娘子也很委曲,因为她也没见过新郎,于是有人进新房,她能怎么样?县官其实人不错,他也知道新娘子很无奈,但是想想看,新郎家也没法不是。于是判这婚姻无效。

而此时,她动也不动,是的,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顾仁,一个她连容貌都想不起的人,现在她将要与他共度余生,她此时真的没有勇气能与他对视,只能垂着头,让人当她害羞好了。

程平把头埋在枕头里,表示不想去思索了,果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是必要的,若真的全自己来,真是乱套了。

“我不闷,我喜欢看。”程安终于开口了,“我第一次看到她就是在山上,她采药中毒,然后晕了。然后我叫醒她,她自己吃了药,看也不看我,就走了。她回家就帮父母干活,她就站在那儿抓药,我的眼睛还不如她的手快……”

太君和老爷子本想问问是哪家的姑娘,可是最终,他们没问,因为没什么可问的,问了又怎么样,他们难不成能帮儿子抢回来不成。所以不如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