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吹了灯,他再回来时绮罗已经钻进了被子,把自己包得跟个棕子一样。让他掀开,其实他也不敢,他能做的,就是钻进那个大棕子里,然后把里面团成小龙虾一样的丫头再解放出来。

在程家,她只用管自己院里的事,还有她的嫁妆。当然,太君有时也会让她帮着看看太君自己的私产账目,她明白太君的意思,太君是怕她一但不在了,绮罗一个人,怎么生活,这样是教她学会面对将来分家之后的事。但是太君不知道的是,绮罗一直守着太君,并不全是因为害怕卢氏和安澜郡主之间的斗争,更重要的是,她要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支柱,特别是自己父母去世之后,替程安照顾婆婆,这个也就更加明确了。真的太君不在了,她其实也没活下支柱了。但是为了让太君安心,她也认真的学了,最后的几年,她觉得她和老四程乐,加上太君三人才是真的相依为命着。

不过,太君其实性子是很稳健的,没那么多话,她也知道绮罗的无奈,于是在自己院里给她弄了一个书房,里面还放了些药材,让她自己在书房里玩,大家互不干扰。所以,现在面对有点活泼的婆婆,绮罗表示压力有点大。

绮罗能说,她只要尝过,她就能猜出八|九不离十吗?更何况她本人就是好大夫,她增增减减的,就能做出新的药方吗?也懒得答了,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身前,等着顾老爷训话。

而顾姑姑竟然在自己说了玉佩是镇国公府送自己的谢礼,是珍贵的玉料,名师的手笔,竟然还能厚着脸皮,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

“表姑娘,食不言,寝不语。”绮罗没有抬头,轻轻的说道,但是她的声音刚好能让在坐的都听到。声音不急不徐,但足够镇住了柳宜兰。

其实她早走神了,这绝技她练了也不是一两年,现在她想的是,其实止痛药的方子不难做,回头倒是可以先试试。

但此时,顾仁又觉得有点安心了,是的,有点安心。他虽然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会保护绮罗的,但一早,他现绮罗是做得极好。比他能想像中的都好。叫人去打水,然后,她安静的看着衣柜中的衣裳,自己身边的丫头想帮她,却被她用眼神制止,让那丫头不自觉中退后一步。所以绮罗是很明白自己的地位的,并且做得极到位。

可是,现在,他觉得,其实、也许,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了,看她的穿着打扮,看她带人进来,指挥人做事的样子,就像天生就该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不,她应该生在贵族之家。

现在顾仁身体的变化她感受到了,她知道会生什么事,可是她真的不会,她只能惶恐的被动接受着。当然,上一次,她也是,不过那一次,程安抱着她,一直哄着,她害怕、不安,却也都告诉了程安,由着程安带领。但此时,她和顾仁,真是很尴尬。

“重洗?”顾仁本想说,自己洗完了,不过看小妻子这样,只能换了一个比较婉约的说法。

当然了,他们不知道的,上一世,他们也这么说,上一世,对他们来说,他们的绮娘嫁得更好。不过呢,上一世他们说完了,段大夫夫妇只是干笑了一下,而此时,虽然只有段大娘,却也笑得跟花一样。所以嫁得好或者不好,真的还不好说了,对父母来说,门当户对,一个没有压力的家庭,对她们来说,才是真的好。

终于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门外的熙熙嚷嚷似乎永远也不会过时,门终于开了,她知道,要挑盖头了。其实老礼上,盖头是等着新郎官晚上入洞房前再挑。不过也不知道哪一代开始,就在外面开席之前,请亲近亲戚一块进来,看着挑了,好一块看清新娘子的脸。

“没有,我在她的脸上,就没看过其它的表情。”程平摇摇头,手一摊,基本上他还真的没在绮罗的脸上看到过其它的表情,她和父母在一起时,也就是柔和一点,但是话不多,她总在思索,看书,写字。要不就是出来看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药,就好像那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程安并没有走多远,在不远处的一处房顶上坐着呆呢。程平安心了一点,静静的坐在他的边上,把锦袋递还给他,但程安没有接,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着呆。程平叹息了一声,自己躺下,看着满天的星斗很舒服的叹息了一声,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都很痛苦了,天天陪站,女孩不吹灯,他就不走,今天总算能坐下了。

此时原本想为她斗争到底的决心,想到她冷漠的眼神,他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了,抱着太君的腿,“娘,她要成亲了,帮帮我,别让她成亲!”

太君也看向了媳妇,本来也是一脸笑意的,结果看到媳妇回避了他们的目光,只是请他们坐,忙着让人拿点心,坚果,就是不看他们,他们顿觉事情可能不像他们想像中的那简单了。

“有多低?”程平就知道不会简单,听了这话,直接给了弟弟一个白眼。你想程安若是看上了与父母交好世家的千金,还用来找自己,早就飞奔的去找父母给他做主了,来找自己的,全没好事,这也是他的习惯。

程平长叹一声,好容易和媳妇一起喝个茶,聊个天,他容易吗?为什么这点平静都不给他呢?这之前,这位没事去打擂,把他吓个半死。他昏迷十天,全家跟着低气压了十天,谁也吃不好,睡不好,就怕有个闪失;好吧,人终于救回来了,他才觉得安心了些,与妻子培养一下情绪好睡觉了,结果,现在又出来讨人嫌,他真心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欠了弟弟的了。

她在医术上的进益,在婚前的这一个月,突飞猛进。而段大夫也感受了女儿的进益,一个教得有成果,更加教得起劲,而一个学得专注,父女俩倒是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和谐时光。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真不像是父女,而是师徒。

“谁不成亲?”绮罗回避了他的目光,收拾起桌子来。

曾经,程安也不许她用小兔子来试药,当时眼泪都快下来了,那时,她竟然觉得自己爱对了人,因为他是那么的善良,连小兔子都不忍伤害。果然爱情是盲目的,程安最爱的活动就是打猎,他给自己讲过无数的打猎故事。小兔子可怜,那么,之前被他打死的野猪、狍子,难不成都该死?自己当年还真的是年少无知,或者就是蠢了。

程秦两家本就是政敌,但是真的只是政见不和,两家都是军功起家的,只是在战场上的风格不同,于是各自看不顺眼罢了,说有什么深仇大恨,还真的说不上。

小童煎了药来,段大夫闻了一下,转手递给了程安,程安有气无力,看着黑黑的药汁,很有气节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