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天子脚下，我望着巍然耸立的高大城墙，停住了脚步。心里伸出一股困惑：鑫涵背景复杂，当初爹爹费劲心思也仅能查出的她来自皇城，难道她真的打算向我开诚布公？
咳了一夜的手早就没了力气，心知惹了她不高兴，暗自叹了口气，我点点头，“你想听什么？”
顾靥神色一怔，忽地‘哈哈’笑了起来，“我带你出来的，这个不对我来负责，你不用管别人。”
顾靥弯弯眼，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我的胸前，正好是我放布包的地方，意味深长道：“丑东西，难道你不想出来看看吗？”
不出所料，身上包扎地乱七八糟，我躺了回去，暗自劝慰：至少活了过来！“丑东西，我问你看得清我吗？”那人提高音量，不悦地重复了一遍。
左浅轩头凌乱衣衫脏破，双眸充血恶狠狠地瞪着我，吐出的字眼带着强烈的恨意，“你利用我杀了我姐姐？”
“小姐是想声东击西？属下明白了，短时间内先乱左家的阵脚，黑衣人知道我们杀了左浅裳肯定会以为我们查出了什么，再以暗卫的秘密行动引他们现身。可若是消息一出，必会激起左家人的动作，到时瞒不住左公子……”
腰间又是一紧，身形一晃被拦腰抱起。我惊讶地抬起头，陌宸漆黑的眼里氤氲着深深的雾气，吞吐的气息有些不稳：“等小姐的正夫出现，我自会离开。可是在那之前，小姐依旧是我的小姐。”他抱着我放到屏风后休息的软榻上，用干布裹住我湿凉的脚，缓缓道：“小姐不用担心我，陌宸很小就学会了独立。我的爹爹自生下我后身子一天不及一天，怀上展儿时大夫都劝他不要留。可是为了娘亲，他不顾大夫的反对坚决保住了展儿，生下展儿后他拖了十几日便离开了。我哭着拉住他的手，乞求他不要离开我。爹爹那时告诉我，这世上总会有分离，有时来地太突然会让人无法接受，所以人才会觉得痛苦，才会流泪。他还说对不起，既和我们结缘，又自私地留下了我们。”
拧起眉我接过信，薄薄的只有一张纸，字迹略显慌乱急迫，写地却是稀松平常的问候语，矛盾的对比让我心生不安，“爹爹只捎来这封信吗？”
“……”撑着胳膊直起身，我叹声道：“陌宸，能止住的就不是感情，你说过，求天不如求人，若是我求你放开心中的顾忌，能不能好好地和我在一起？”
“既有扭伤又有撞伤，”念尘飞快地在我的腰上按了几下，不紧不慢道，“不过好在骨头没事，躺床上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属下查到他们身份后便前去查探，住在他们附近的邻居说傍晚时分见他们拿了包袱匆匆离开。属下直觉有异，进屋一看，在墙角现有几把坏掉的铁铲和一些攀山用的绳索，所以猜想左家人是不是已经行动。”
“元灵教你的？”想想除了元灵也没有第二人，撒娇的法子只有她经常用，而且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承了她的心愿，“她怎么说的？”
宛白和元灵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景一呢？”我看了看她们身后，问道。
隔天王锦添回送了我一个白玉瓷瓶，据宛白说价值不菲。别院除了小厮丫鬟，还住着新来的账房魏远天。魏远天每天都会晨起练剑，在院中舞地‘哗哗’作响，一袭修身长袍风飞裙摆，浓眉俊目风姿谦谦。不少小厮每天都候着这个点儿来院中打扫，不停反复一波接着一波，导致院中的地面比房间的地面还要一尘不染。“小姐，别院那么大，这个魏远天为什么偏偏要到我们的院子舞剑！”元灵嘟囔着嘴尤为不满。
“恩，就在城西西口。小姐，你现在就要去吗？”
“属下觉得既然想通了就要尽早和小姐说。”宛白明显没说实话，多问无益，我朝景一摆摆手，快步朝俏爹爹房间走去。
“小姐，快看！”元灵拉着我的手欢舞，原以为只是个捏面人的小摊位，站定了才看清排场还不小，一辆四四方方相当于长桌大小的平板车隔开了人群，平整光滑的平板上有数十排整齐的小圆洞，最前面的一排插上了刚捏好的面人，五彩斑斓形神俱似，掩唇而笑的公子，叉腰爽笑的妇人，调皮可爱的孩童……形形□如在街道中信手拈来。‘万面圣手’是个中年微胖的妇人，神色专注手法熟练，七彩云泥一条一条并排放在她手边，几秒钟的功夫又是一个面人，“小姐，这个面人好眼熟啊！”元灵疑道。
“有可能，不过这件事爹爹也只是推测，还未能确实。”俏爹爹迟疑了下，“不过，爹爹听到一则消息。”
“……我出的价钱一定让你满意。”那个声音碎碎地念了一会儿，我只听清了最后一句，下意识地将头埋向‘软墙’，晕晕沉沉的脑袋被那个声音搅地更加混沌。
“我也背得动。”陌宸认真地点点头，弓下身看似倒水的同时，一只手悄悄地塞给我一粒圆丸。
“不是……我没事。”陌宸摇摇头，狭长的眼眸几乎闭了起来。手背碰了碰他的脸，温度尚可，想想觉得有可能不准，又碰了碰他的脖子，和脸差不多，最后拿起他的手，掌心高热汗湿。遂蹙眉道：“掌心这么烫还说没有吗？你等会儿，我叫元灵去请个大夫。”
“正是如此，老爷才更加怀疑。”宛白顿下话，顾忌地看了眼厨房，对我道：“属下肚子有些饿了，能不能麻烦陌宸公子去买些吃的？”
心中摇头我垂下眼，状似研究着碗底的花釉，暗叹：这宛白平日里够精明，这会儿嘴笨地不是一般的厉害！不意外地听到念尘说：“又不是白管事生病，何来可惜？”
稍后了半刻车子终于动了，陌宸扶着我坐了起来，半敛眸，神色平静地说道：“事出突然，陌宸逾矩了。”我低着头拉了拉身上的衣袍，热的脑袋沉静了几分，眼眸一转我起身坐到门边，敲了敲车门道：“是你教的吗？”
“……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好不了。”俏爹爹摸了摸眼角，叹气道，“左夫人的消息没有错，路家确实找来了当年的证婚人，有你娘亲笔签下的婚约书，这门亲事暂时还不能取消。我也是为了这事儿回来，依着唯潇那孩子的性子怎么敢私逃出家，多半是听了他娘的话。”
元灵半天才走上前，搓了搓手唏嘘：“小姐，带陌宸来真的是太对了！”
“左夫人放心，我当然不用廖府的马车，也会避人眼目择道而行……”俏爹爹侧开身，缩在他身后的路唯潇怯怯抬起头，水亮的大眼睛忽闪着泪光迷迷蒙蒙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了我身上，“廖冉……”眉头不自觉地抽动了下，危机感瞬时袭上心头，我尚来不及退开，怀里已扑来一阵清香，“廖冉，我不要回家……”
“那我就先谢过了。”我龇牙回了个笑容灿烂，双世的经历，我自认为看人能有五分准，惟独这个鑫涵，每见一次，就会扣一分，越是接触越难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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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什么，”不问还好，一问他头低地更低，身子哆嗦地更厉害了。“那你哆嗦什么？”我坑下头打量着小厮的神情，觉得有几分眼熟遽然间脑中擦出一个画面：“你是上次给我梳头的那个……？”
直到后半夜卞夏村才传来消息，我一直没脱衣靠在软榻上，手里的书角被我捏出了一个畸形的角印，“小姐，那边有消息，卞夏村的村民将陌公子堵在了村口，不让他进村。”
肩膀上的手还没撤，鑫涵神采飞扬地朝我挤挤眼，大气道：“既然廖小姐肯出手帮采石场，廖家以后有什么事也是采石场的事，若是需要帮忙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张大姐，我想问山神怒以前生过吗？”经过后面的了解，和我猜想的一样山神怒其实就是季节不当过度开采造成的山体滑坡。
执着书角的手指一顿，左浅轩缓缓抬起眼，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所言当真？”
“有你这番话，我也放心了。”左夫人看了眼左浅轩，欣慰地叹道，“就算以后轩儿做不了正夫，相信你也不会亏待他。”
“小姐端给我就行了，哥哥熬的药我一口就能喝完。”陌展半是骄傲半是欢喜，“今天能有这么多人来看展儿，展儿真的很开心。”
元灵委委屈屈地拿眼斜觑着我，大家的态度极其统一，我环视一圈放弃了申辩。眼角扫到人群中踉踉跄跄往外跑的身影，单薄的白袍染着点点血渍。“来人，送廖小姐回府！”左浅轩一声令下，周围立刻围上一群妇人。
我睨了眼被压在石块的腿，血迹泛黑似有止住的迹象，失血的人一定要保持清醒以免失去体表的温度造成休克。我收回眼尽量找着话说：“不过，在这里遇见还真不是一般的缘分，刘大姐，你说是不是？”
我分不清当下的情绪，只觉得脑神经在高亢的情绪中崩地极紧，犯了匠气般地又冲了上去攥紧他的胳膊，脚步不停地往山体边跑去。额头被山壁迸出的碎石砸地火辣辣的疼，“她在哪儿？”我不管不顾地擦了擦，手上湿湿黏黏地竟感觉不到痛。
“慢着！”左小公子上前一步，急怒之下踩着了拖地的衣角往前踉跄了一步，一边的小厮全都扑了过来，我赶紧侧开身让出最佳的救援之地。左小公子只是歪了歪又站稳了，美玉般的脸颊涨地通红，半垂的视线瞪着我的脚，咬牙切齿道：“廖小姐该说的说完了，我想说的还没说！”
“有区别，这个不是买它的钱，而是借你的钱。等你长大成人有能力赚钱时再把它赎回去，或者，你成人后再来当我的随从，以你的本事拿走它。你现在还小，就算卖身也不会有太多钱，你的哥哥这样做虽然伤了你的心，可决计也是为了你。”我捏紧陌展的肩头，“活在这世上只有经历痛苦才会真正成长，它是你哥哥的体面，我相信你一定会把它堂堂正正地拿回去。”
于是，四人外加一帮随从神情各异地走了进去，一路感受着路公子泪意盈盈的眸光，我不着痕迹地移了又疑。小山鸡目不斜视地与我并肩走着，似乎对路家公子的出现并不关心，偶或地飘来一个目光也是无意识地停留了下便离开了。最令我费解的是，路家公子虽一路带泪，可从他的眼中我并未感受到太多的悲伤，甚至看到我时还夹着一丝淡淡的疏远。酬天仪式十分顺利，小山鸡原本的注目率本来就高加上我们诡异的组合，无论到哪儿都能感到密切的注视，终于鑫涵遇见熟人领着路公子离开，视线才有所下降。
左府虽算不上卞都的豪门望族但也算小有头面，特别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左浅轩后，名声愈加响亮。庭院深深院落别致，引我们进门的是一位年岁半百的妇人，元灵递上拜帖后，妇人领着我们来到一个厅房，“我去禀报夫人，请廖小姐在此稍作等候。”
“若是病重，为何娘亲数次探视都遭婉拒？是看不起左家还是根本另有隐情？”
念尘转开眼，食指轻轻拨了拨眉尾，语极快：“那，总比一直存着坏心好。”
“多谢念大夫，”既然他没说出来，那暂时应该没什么事，我暗松了口气，垂下眼时现衣角上的小手依旧握地死紧，轻叹了声气，我拍拍那只小手：“走，你带路。”
“我要三碗豆花。”跟着走了过去，白嫩嫩的豆花配着碎绿的葱花显得格外诱人。
那是因为有人不让她说了，我摇摇头：“怕是我的声音太难听，她根本没听进去。”
我摇摇头，指了指她手中的药汤点点头。“小姐的意思是喝了这个就可以吗？”
“你个臭乞丐，没长眼吗？要是碰伤了我家小姐，你几条命都赔不起！”元灵也看到了他，不满地嚷道。
“刚走没一会儿，”元灵点点头，努努嘴道，“老爷既然肯让念大夫白天来，说明已经不怎么气小姐了。”
陌宸不停地倒着酒，半是倾诉半是呢喃地说了一会儿，后面的话离地太远无法听清。直到酒壶空了，他才撑着胳膊站了起来，步伐有些踉跄，月下的颊边生出一抹氲红。“娘亲，展儿，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陌宸身形不稳地转身离开，我担心地望着他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林间迎来一个身影，“怎么喝了这么多，还好我进来看了看……”
等到声音渐渐听不见，我从树影中走了出来，除了一只歪倒的空酒壶，地面并不显凌乱，我看了眼放在的一边的油纸灯笼，耳边回放着陌宸方才说过的话，慢慢蹲□，我轻轻抚过陌宸刚刚靠过的地方，心绪平静地轻喃道：“小展儿，你可以放心了，你的哥哥终于找到了他的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大婚，真滴大婚。。。。下章重逢，真滴重逢。。。。。
顶锅盖【加厚版】爬下。。。。。
ps：美大叔是二少。。。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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