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丹扁扁嘴:“若是我母亲也这般认为就好了,因小时候皇后一句玩笑话,说是要纳我为太子妃,母亲自小对我严加管教,一点没尝过娇宠的滋味。”

邹丹摇头:“父亲对乔世安了解甚多,年少时志在凌云,若是夫妻和睦儿女绕膝,过了这么些年,胸中壮志难免消磨,可乔世安内宅不安夫妻失和,是以权谋之心日盛。”

延晖嘟囔道:“老抱着就惯坏了,该躺着就得躺着,他将来可是要顶天立地的”

邹丹没有说话,看着他飞跃上洞顶找人,背后钉着的铁蒺藜处有鲜血渗出,呆立着捂住了嘴,心里的疼痛一点点蔓延,这时三春醒了过来,紧紧抓住邹丹的手说道:“丹丹,丹丹帮帮我,帮我割开衣裙,我被勒得透不过气来。”

延晖直闯书房,乔世安负手站在窗下,见延晖进来淡淡说道:“今日就算通判大人不来,老夫也要找去的。”

乔世安笑道:“大王若和我府联姻,方显诚意。”

三春感觉后背上汗都下来了,皇后这几句话,那句跟那句都不挨着,任她冰雪聪明,也猜不到其中深意,皇后抬眸瞧了瞧三春:“中原女子不都是甘心情愿为夫君纳妾吗?裴夫人若能与公主平起平坐,应该高兴才是。”

三春看他唇红齿白水眸汪汪,过去想捏他脸,他头一偏躲开来,嘴里一本正经说道:“裴夫人请自重。”

延晖没说话,三春手下更用力捏着他脸,恼怒说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景色美人更美啊?”

俊郎笑道:“这是胡家家事,不劳二姨夫费心。”

延晖上了床挨着她躺下,三春忙往里撤了撤,和延晖中间隔着一个人那么宽,犹不放心拿过一个枕头放在二人中间,嘟囔道:“这就是楚河汉界,你可别过来啊,离我远些,别乱了我心神,出月子前不能再碰我了,知道吗?要不孩子不高兴,他不高兴了就在肚子里不动弹,我这心里慌。”

三春在屋里与王大娘一起缝小衣,那两人竟真的一日不起,黄昏时分,乔世安不请自来,两人不得已起来迎接,乔世安站在堂屋等了足有半个时辰,茶都喝下两盏,这对夫妻才姗姗而来,方远一如既往得施施然,只是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似乎有什么喜事,他家夫人落落大方礼仪周到,奇怪的是屋里明明很暖和,却戴了兔毛的围脖,好看归好看,只怕得捂出汗来。

三春心中一凉,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郎中看她脸色灰败,宽她心说道:“开几味药静养,这些日子不能再动肝火。”

邹丹自然明白她言下之意,微笑说道:“太子远在深宫,从未曾见过,再说天家尊严,实在不敢在此妄议。”

三春啪得拍了一下她的头:“看什么看,不就是个人吗?至于吗?该干嘛干嘛去回来回来,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好看?走走走,一块看看去。”

延晖笑道:“不管是多聪明的人,遭遇情关也难免糊涂”

邹丹莞尔一笑,手指尖流淌出“霜天晓角”的清音,方远拔出墙上悬着的短剑,散赤脚而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邹丹双眸中秋波盈盈,和着琴音唱道:今有郎君叶方远,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延晖稍稍停了会儿,气势汹汹说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免得过会儿车厢摇晃起来,更是丢人。”

方远揉揉太阳穴仰头抬眸,邹丹怀里抱着厚厚一摞衣服笑看着他,方远笑道:“今年这雪下得早,今日可冻坏了。”

三春抱紧他轻吟出声,延晖今夜有些急迫,解了衣衫待要挺身,三春双腿弯起顶在他腹间,喘息着说道:“延晖先帮我,过会儿我再帮你。”

邹丹笑道:“大人大概也听到了,嫣红姑娘自己想走,哪里用我来赶。”

孩子,延晖一阵激灵,身体里的火瞬间熄灭,三春正在兴头上,就觉身子里的灼热昂扬软了下去,抽出身子趴下去就要含住,延晖低喘着托住她肩:“好三春,孩子,再伤着孩子。”

方远想想,嫣红和飞霞是智勇双全的女子,一身好功夫,还会怕邹丹不成?至于别的女子,只不过是他假借姬妾之名豢养的杀手,当下也不和邹丹做无谓之争,一起往房里而去,进了屋再不说话,方远闲闲坐在窗下看兵书,邹丹盘膝在棋桌上照着棋谱摆了一局残棋,托着腮帮苦思破解之法。

邹丹蹙了蹙眉头站起身:“我有些困倦,先睡了,你是睡在地上还是椅子上,随你,不过要呆在这屋里,就先沐浴去,这一身的酒气,怕是熏得我睡不着。”

方远的姬妾们一个未见,宴罢趁着无人在左右笑着问方远,方远叹了口气,素素笑道:“哥哥原来也会叹气,还是头一次听见。”

方远一撇嘴,这夫妻两个当我不存在,好,今日逼着延晖喝花酒去,倒要看看他是否能做到坐怀不乱,又一想,万一延晖把持不住,三春岂不是要恼怒伤怀,唉,算了,他们当我如无物,我却做不到不理他们死活,唉,我怎么也如此心软了?唉,自己的亲事尚如一团乱麻,为他们想那么多做什么?

延晖点点头:“我们送娘亲出城去,让火旺送娘亲到家。”

苏大娘应了声是走了,三春杏眼中流下泪来:“不怕乔小姐看笑话,当初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将来定有出息,就嫁给他了,如今是做了官,可这见过的没见过的亲戚三天两头过来,七大姑八大姨我都记不清谁是谁,借了银子就知道还不上,陪嫁过来的嫁妆都当得差不多了,娘家开头还接济,可耐不住常年这样,如今爹娘和两个姐姐见了我躲都来不及。”

三春咬牙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陶三春才不怕她们。”

乔世安皱皱眉头:“既知道叶督军对裴夫人有情,还要把女儿许配于他”

延晖咬着牙说了声:“如此多谢。”

延晖听到说到圣上,忙朝着国都方向拜了下去,待站直身子,方远已笑着走开了,延晖又是好一阵腹诽,理屈词穷了就拿出圣上来压人,不过谅他也不敢假借圣上之口说话,文武相济应该是圣上嘱咐的话。

三春说别吵,又伸出了手,不小心脚下一滑,延晖的心跳到嗓子眼儿,三春紧抱着树干晃了几下才站稳,又试了几次总算摘到了看中的那个大桃,往延晖怀里一扔,就要从树上往下跳,延晖把桃子往怀里一塞,慌忙伸开双臂去接她,三春跳到他身上,两人一起滚到在地,延晖护住她头和身子无奈笑道:“姑奶奶,竟然调皮到树上去了”

产婆点点头,这时门外又进来三个,小心谨慎做着准备,素素喊疼的声音越来越大,间隙也越来越小,死死攥着三春的手臂,指甲嵌进肉里,三春也不觉得疼,紧盯着素素汗湿的脸,和产婆一起大声鼓励着她,让她用力再用力

延晖心里一松,看来她没有被吓坏,拍拍她脸说道:“只拿钗扎怕是不行,所以我又碾了他几脚,怕是差不多了。”

三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色已暗,叫了声延晖没人答应,这才想起刚刚气得跑了,人生地不熟的,他又能去哪儿?一定是在书房呆着。

三春打开锦盒睁大了双眼:“上好的毛尖?知府大人给的?”

延晖点点头:“若形势如此,你日常也多操练些兵丁以求应变。”

延晖笑道:“随你,玉郎长高了,是不是过我了?”

延晖进了屋,和三春歪在榻上说话,听三春说如今何氏和香兰都有了身孕,不由就是一愣:“本来想着此次回来,若是这香兰闹得鸡犬不宁,就把她落出去,可有了孩子就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