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也不知他抽什么风,遇到不懂处就问,延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教学生一般悉心指点万年,体验到为人师者的乐趣。因他常常出门,一来二去和隔壁一位俊秀的公子说上了话,这位公子更是让延晖自惭形秽,他来自淮扬府,姓凤名欢,是去秋淮扬府的解元,真正是端方君子温润如玉,为人谦恭有礼,行事淡然低调,一身质朴青衣,言谈间可知满腹经纶,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有不懂的就虚心请教,多懂一丁点的东西都兴奋得两眼放光,大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劲头。

三春站起身笑说道:“延晖昨日回来换下的衣裳还没戏,这就洗去,都吃完了碗筷先搁着,我洗完衣裳再刷碗。”

夜里众人散去,何氏和三春累得腰酸背疼,裴老娘目光灼灼,流着泪从嫁到裴家说起,几多辛酸几多苦楚,老头去世得早,一个人拖着两个儿子又当娘又当爹,延庆也流下泪来,延晖双眸中也雾气弥漫,何氏和三春开头还跟着唏嘘,后来就累得打盹,裴老娘自顾滔滔不绝,延庆也跟着感慨,延晖偷眼看着三春,因赴考一月未见,怎么好象瘦了些,看她头一点点垂向桌面,站起身笑说道:“娘亲,我累得不行了。”

因为陶家二老从未提过,是以延晖一直认为他们不知此事,这会儿听见岳母的话,才明了岳父母早就知情,只是没问他而已,岳父母如此宽容,他不禁觉得有些惭愧,起身一揖说道:“都怪小婿无能,家中一贫如洗,害得三春跟着吃苦,日后定奋读书出人头地,不再让三春受罪,请岳父母放心。”

三春想了想,他若向着自己不顾自己娘亲,岂不是禽兽不如,若向着他娘亲,自己又要伤心难过,原来自己和他娘亲闹别扭,最难过的是他,当下娇俏一笑:“延晖,人家懂了。”

何氏看三春脸上几道黑印子,指着她笑着要说什么,裴老娘闲闲坐着开了口:“烧个开水从半下午烧到了天黑,客人等得都要渴死了。”

延晖笑看着三春:“就是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何氏点点头,连说称心,三春笑说道:“那嫂子留着就是,算作三春给的回礼。”

三春转过身子看着他:“有什么不敢的。”

三春忸怩着往床边走去,嘴里嘟囔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延庆摇摇头:“不知道,这女人心里都琢磨些什么,我还真不明白,你是读过书的,大概能知道?”

三春戳戳他脑袋:“想都别想,上次闹了那么一出,日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再不能做越矩之事,要不真该惹他生厌了,上次要不是要不是我昏倒,他怕是就得跟我说退亲。”

万年站起身:“好,这就回去托人提亲,到时候别跟我抢啊。”

金枝在一旁喝着茶笑道:“跟你家的有什么区别?你是陶员外的外孙,听说陶员外只有三个女儿”

花二姐一思量:“就所对他们家的了解,从他爹娘到他大哥,都是一等一的老实人,那孩子几年前也见过,这个保票是敢打的。不过三小姐好象是听说了什么,道听途说怎做得准?既是想看看这个人,何不亲自去县府一趟?听说陶府在县学旁边开了一家纸笔铺?”

万年噗得一声把饭喷了出来:“这会儿才想明白呀,没错,那就是精液,你那是梦遗,知道吗?梦遗”

三春笑说:“那小姨过门后,玉郎帮外公打理生意,将来这家产都给你可好?”

延庆终于艰难开口:“延晖记得花二姐?她是咱们的表姑,是太康县有名的媒婆,咱们家也就这么一个有些银子的亲戚,那日去找她借银子,她说陶府三小姐不爱钱财爱诗文,要找一个识文断字的,问你”

陶员外摇头:“三儿那样要强的性子,哪能忍得自家夫婿久居人下,算了算了,家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若是我们没了,由着女儿们处置就是,入赘这话万不可跟三儿提起。”

三春笑道:“这不是好事吗?延晖怎么不高兴似的?”

延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知道是好事,可我舍不下孩子们,教了他们几个月,一个个虎头虎脑的,我是真喜爱他们,跟他们在一起总是很高兴。”

三春笑道:“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们,可你若做了官,对他们也是个激励不是吗?你也没打算这辈子就呆在私塾,早晚要走的,如今是个好机会。”

延晖摇摇头,说是没有合适的先生来教孩子们,固执推了主簿一职,三春由着他并不逼他。过了几日,隔壁王大娘家二小子过了童子试,因家中贫困,也不打算再入县学去考举人,三春和王大娘闲聊得知后,问延晖王秀才如何,延晖点点头:“王二踏实勤勉,书读得也极好,以前总跑来问些问题,也算我半个弟子。”

三春说他正愁没有营生可做,延晖第二日就跑到地保家,要将先生一职给王秀才,地保自打延晖进了私塾,一直心里惴惴,一个官老爷教私塾,就怕哪天有什么人怪罪下来,如今巴不得顺水推舟满口应承。

王秀才高高兴兴入了私塾,延晖才想起自己无事可做了,也罢,就安心读书,三春说道:“要不再去县衙碰碰运气?万一尚没有合适的主簿人选呢?”

延晖摇摇头:“都过了两月了,上任主簿早回乡了,怎么可能一直空缺,算了。”

第二日三春突然说想去县府大姐家看看,眼看要入冬,天气也凉了,也该给全家添些冬衣,自从裴老娘前年寿辰,三春买来一家人的夹衣才花了五两银子,裴老娘就把买衣裳的差事交给了三春,三春少不了又添银子又操心,只是能得冠冕堂皇去县府逛逛,她也极乐意,春天时延晖已明了此事,抱着三春好一番温存,说是日后定让她做官太太,前呼后拥穿金戴银,三春笑说道:“这些我早就有了,倒不在乎。”

延晖就问她最想要什么,三春沉吟着:“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延晖做私塾先生头一月赚的银子,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三春的是一支珠钗,延晖见她宝贝得不得了,心里暖暖的,那夜头一次将三春吃干抹净,惹得三春小猫一般叫唤了半夜。

延晖放下书本陪着三春去了县府,谁知她进了城却不去大春家,问延晖要不要去看看万年,延晖点头说也好,二人径直去了县衙,在门口说是求见县丞大人,过一会儿万年出来,招呼他们去茶稍坐,喝着茶笑道:“叶大人宁缺毋滥,这主簿一职暂由我代管,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延晖却死活不肯来,唉”

三春眼眸一亮,延晖跟万年从不客气,笑说道:“我如今成了闲人一个”

初冬时节,延晖收拾了包袱,到县衙就任主簿一职,过几日回裴家庄和家人商量,说是无人照料吃不好睡不好,裴老娘忙让三春跟着去了县府。

因万年做了官,辛家在县府置了宅院,举家搬到县府来住,院子大人少,万年诚心邀请,胡耀祖和大春也张罗着让他们过去,夫妻二人商量过,投亲不如访友,访友不如住店,不过万年又当别论,所以住进了万年家一个空着的小院。

延晖忙着熟悉县衙事务,三春忙着将小院收拾得整洁温馨,日子悠然而过。一日早晨延晖出门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走着走着,雪片已如柳絮一般,拐过墙角就是县衙大门,延晖飞快的脚步突然停了,后墙屋檐下白茫茫中站着一抹粉红,一位少女掌心向天接着雪花,延晖迎面看得清楚,面容白皙双眸乌亮红菱样的嘴唇微微翘着,笑容柔美清雅。

延晖心中好一阵赞叹,芙蓉出水皎若秋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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