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一笑:“那么请了。”

这如同与生俱来的傲慢,以及深入骨髓的蔑视。但凡他愚弄过一人,便再不愿止步于此。

雷雨说:“小子,你太狂妄!”

他大约是觉得不够解渴,便又喝了一口。

鼻翼间充斥的是他惯用的熏香,安神静心。

沈璧君闻言怒极,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放屁!”

沈老太君只是冷冷凝视着连城璧,什么话也不说。

连城璧终于出现了!

客栈许久未曾如此喧闹了。掌柜也不恼,笑眯眯靠在柜台边,饶有趣味得听十几人聊江湖中事,偶尔还能插几句话。

萧十一郎呼吸顿了顿,只轻声道:“怎么了?”

因为他们都是君子。

明安穿着厚重的棉衣,站在马车上四下张望。远远瞧见连城璧,便回身取了披风,再飞快跑到连城璧身边,为他披上。而后又恭恭敬敬行个礼:“主子。”

于是一个多月以来,纵然连城璧日日睡在萧十一郎的身边,萧十一郎也极力忍受这一种类似甜蜜的煎熬。

这一日连城璧又接到了一张纸条。

一直以来,萧十一郎都很忙。因为他怕停下来便会失去方向,是以从不敢停下来。然此时此刻他就这样悠闲呆,又觉得生命竟是如此充实。

萧十一郎几乎痴了。

而后,天很快就要黑了。

便在这一动作间,连城璧已跃至萧十一郎身旁。

萧十一郎的面色陡然扭曲,快到叫小公子几乎捕捉不住。

他的声音很冷淡,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连城璧面上泰然自若,眼神丁点不变。

小公子话语一落,屠啸天浑身一个激灵。他对着小公子的脸,结结巴巴道:“他、他他……他在——”

连城璧道:“璧君尚未断腿,却在姑娘制约之下无法自由走动。这样一来,断抑或不断,又有何区别?”

连城璧几乎要气疯了。

萧十一郎若不想任何人找到,自有自己的办法。

连城璧点点头。

可萧十一郎若不再有萧十一郎的洒脱,又会是谁?

屠啸天道:“是。”

那人受伤了,很重的伤。以着有气无力的沉重喘息,以及这般距离还能隐约闻到的血腥味,他恐怕将不久于人世。

他很想继续盯着那一个人看,死死盯着那一个人,省得他又忽然消失,叫他寻找不及。

他似乎听到有人轻叹之声,而后才是沈璧君轻柔的声音:“……夜安。”

来人恭恭敬敬道:“不曾,那刀如今尚在关外。”

泰阿瞧了两人相握的手一眼,不动声色敛眸道:“割鹿刀。”

而连城璧待她很好。

今年的连城璧已二十一岁。

沈璧君如今十六岁了。

连城璧将茶杯放到萧十一郎面前,缓缓收回手指:“你若只喝一杯酒,一样不会醉。”

笃,笃,笃……指尖节奏依然。

“你经常喝醉?”

连城璧转头凝视窗外,叹息道:“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

但凡想到“不得不”三字,他便有着将人千刀万剐的冲动。

油灯似乎即将燃尽。

那么……天涯远不远呢?

这世界千奇百怪的人都有。譬如女怪物风四娘,譬如喜欢睡棺材的飞大夫,譬如他自己。

老四烈风道:“久闻无瑕山庄连城璧天资聪颖,十岁剑法已登至堂奥,十一岁能与东瀛‘一刀流’掌门人太弦信机交手论剑,三百招而不败。老子早就想见识一番了!”

如是罢了。

沈老太君虽面色疲惫,却一直是在偷瞧两人。她见沈璧君明显已是动情,而后竟能在此时刻想到她教的那一个“忍”字,心中宽慰。她又见连城璧双目温柔并非全然无意,这才真真放下了心。

虽然老太君闭口不言,连城璧依然清晰感觉到了她的不满以及忧虑。

唯连城璧一人坐在夜色里。

“耿直君子”四字,仿佛覆了无尽嘲讽。厉刚眼中豁然划过一道利芒,缓缓趋于平和。

柳色青好笑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