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轻吐叹息。

世人言字字珠玑,又恍觉鬼话连篇。

照理说,人也杀了,刀也拿了,那小公子也该走了。然而他们三人依然停留在原地,两人努力夸着,一人笑眯眯听着。

当他站在沈家大厅,听着风四娘与柳色青、厉刚吵架,沈老太君维护之时,他觉得很是无趣。整个大厅之中有十几个人,却没有他熟悉的那一袭青衣。他还能骗自己——也许他是为了风四娘,也许他是为了割鹿刀,更也许他是为了解开真刀在哪里的疑惑。

赵无极愧疚愈深。

只是三年来,她都没有回过沈家。

连家影响之力愈大,连城璧便愈忙。连城璧并不喜欢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因为仿佛是在嘲笑他识人不明。是以连家之事,这三位老者参与了大多。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终成孤寂。

她不想懂的。

而天下从愤慨至于观望,忽然也有些茫然。

她本应开心的。

萧十一郎敛眸不答,反问:“你煮了这么久,就只为了这一杯茶么?”

连城璧很少喝酒。

他不喜欢被利用,却怕被利用之后欺瞒。好在,连城璧没有骗他。

有人说连城璧成功逃脱,如今已赶往铜椰岛;有人说连城璧已被抓,卧薪尝胆以求契机;更有人说连城璧已死,甚至尸骨无存,天下第一美人还是早早改嫁的好……

他转头凝视小二,目光很淡。不知是否是错觉,小二竟从那双倒吊的三角眼中看见诡异的绿芒!

连城璧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倒是格外有意思的两个字。

萧十一郎回神时,飞快将张开良久的嘴闭了起来。

“哼!”那中年男子狂笑道:“你敢去铜椰岛,他便要让你有去无回!”

沈老太君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连城璧微笑着倾听,谦和优雅。

连城璧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惊艳,脚步亦为之一顿。而后他眸色微沉,一瞬之后又恢复方才的从容不迫,却被紧紧盯着他的沈老太君瞧个正着。

两人饮了茶,有话无话片刻,沈老太君便缓缓道:“你舟车劳顿,今日便早些歇息罢。”

连城璧放下碗,摇摇头,又轻笑一声:“我是连城璧。”

风四娘叫道:“你也喝了酒,为何完全没有事!”

但很快,他便改了看法。

在此之前,六君子并不相识。此番前来,除了一睹沈壁君风采,更多却是为了相互见面。他们是在武林年轻一代之中家世、地位、武功、人品都上层的佼佼者,身处他们的地位,除了美人,利益两字更为重要。

交一旁男人俱是看直了眼。

他们明明不是来喝茶的,甚至带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偏偏却要表现出他们是来喝茶的坦然。概因先着急的人必须是连城璧。

很多时候,先开口的人,已落了下风。

连城璧自然也知道。他不动声色细细观察两人神色,心中基本有了计较。他再陪着他们饮了一杯茶,这才轻笑道:“两位前辈这几日忙着追查司空前辈之事,想来定是有些眉目了,不知此番前来,又有何指教?”

他说的话并不亲昵,甚至有些散漫疏离。但世上任何不敬之话从连城璧口中说出来,皆覆着理所当然的韵味。

屠啸天的眼中已有了一分笑意:“不错。”

连城璧指尖一顿:“可是两位前辈已然手刃仇人?”

屠啸天道:“这倒未曾。”

连城璧缓缓拢了眉:“那是?”

海灵子与屠啸天对视一眼,神秘一笑:“我与屠兄,已掌握那萧十一郎行踪!”

连城璧瞳仁骤然紧缩。

下一瞬,却又恢复寻常。他轻啜一口茶水,淡笑道:“既然前辈已寻得他的行踪,又为何不为司空前辈报仇?”

海灵子故作苦恼道:“唉……当初我们四人一同护刀入关,虽然刀是在司空兄手中丢了,但说到底,我们三个都有一分责任!后来司空兄为萧十一郎所杀,亦是我们太过疏忽!此番前去,也不知前路曲折……”

连城璧从容道:“萧十一郎武功虽高,又如何与两位前辈相提并论?”

屠啸天眼中寒芒愈深:“他手中的,可是割鹿刀!”

连城璧恍然闭眸。他深吸一口气,面上从容终于破裂一分。但他很快又补救回来,道:“厉兄、柳兄他们可会去?”

屠啸天道:“不。”

连城璧故作不解道:“为何?”

海灵子道:“因为那把割鹿刀,徐鲁子本来就是想给连公子的!”

连城璧面上从容终于尽数破裂:“给我的?”

屠啸天眼中精光乍然:“没错!”

连城璧豁然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