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懒懒挣开双目,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为何?”

霍去病点头:“把骆队交与渡口人,东西卸到船上去,沿着逆水往下回陇西,虽是顺流,最快也得后日才能到。你再去问问渡口人,有没有粟米,多买一些,此行马匹累得不轻。”

“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做到这步。”日磾在马背上站立了起来,对于自小在马背上摔打长大匈奴王子,这算不上什么。

“大胆!”休屠王没料到这个瘦瘦小小少年竟敢挟持日磾,怒道。

自旁边另拿了干净柔软棉布,扎西姆把孩子放到床上,打开襁褓,温柔地替他换下尿湿布巾。日磾忙去端温水给孩子擦拭小屁股。

将子青表情看在眼中,阿曼微微一笑,复将布巾蒙到面上,答道:“行,那我们就留到天明时分。”

见子青目光示意,日磾会意,复将扎西姆扶到一旁,柔声安慰。

“怎么,想派人快马去报信?”阿曼冷道。

子青朝他摇摇头。

屋内一灯如豆。

霍去病作烦闷道:“行了行了,他喝三大坛子,哪里起得来,当心吐你一身。”

“火烈鸟。”

每一下鼓点不像是鼓手打出,而像是由阿曼跳跃身体所弹奏出来,契合得天衣无缝

“没了?”

这个清晨与他们入大漠来每个清晨甚是相似,只是少了一人。

去病说话点了下缓缓蹲下来一手托起谭身子另一手探摸到身后刀柄攥紧。那柄刀插得颇深拔了一下只褪出来小截谭身体毫无生气地颤抖了一下温热血自伤口处涌出瞬间漫过握刀手。

忽得西南面隐隐传来马蹄声,霍去病猜度是缔素一行人回来,展目望去,果然看见谭智出现在沙丘上,飞快冲下来,口中大声疾呼着什么……

子青试探地问道身子尚立在原地不动毕竟她身负站哨之责没有将军命令不敢擅离职守。

不是有那小子看着火嘛,得,我瞧马去

“驼队上的驼旗用得是长安齐家的,今年的过路钱他们早就交过了,不出意外的话,匈奴人是不会来劫我们的货。”霍去病停了下,看出伯颜眼底的意思,“若是有意外,货全丢弃,尽量避免交手,走为上策。此番是为了探路,要收拾他们等下次。”

又一双旧布袜抛过来,赵破奴照单全收,抱着衣物去换。

“行。”易烨应了,又道,“要还这些东西,你想过欠李敢多少钱两么?”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骈宇骞哈哈大笑,单手稳稳担起货担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行去,边道,“前头就有个卖豆花的摊子,我知道你们是想替我省钱,不过你们是吃过御膳的,这里的东西未必就合口味,豆花就豆花吧,也许还吃个新鲜呢。”

“舅父,到底是谁?”

“我不需要。”子青仍是道,抬眼见易烨脸色不善,便好言解释道,“这样也可以少折些钱两。”

“雕翎箭!”

这下,子青彻底呆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自他见到子青开始,心思与眼神就独独在这少年身上,几乎是一刻不离。霍去病原还有些诧异,直至刚刚看见李敢抱住子青,方才恍然大悟——李广家风正派,对子孙管教甚严,怎么也没料到李敢竟有男风之好。

李敢笑道:“多少年我们也还惦记着您家的豆花呢,您这手艺,可别拉下了。”

“你且莫急,这事……”霍去病思量片刻,拍拍他肩膀,“这样吧,明日将他唤了来,他若是自己愿意跟着你去,我也不强留,如何?”

“阿原?”霍去病扫了眼子青,他尚记得她明明唤作子青。

“快去!”

“如何一样?”霍去病挑眉,“谁射中的雕,雕翎箭自然就归谁,这又如何能一样呢?”

忽听天际传来一声雁叫,甚是哀苦,叫得人九回肠,她展目寻去,是一只孤雁,不知怎得掉了队,正拼命地往前赶。

易烨转头朝她一笑道:“老大过两天不是要去看他娘亲和媳妇么?我想着咱们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挑这些进补的药,把细末都筛出来,让他带了去。虽说是细末子,效验还是有的,她们一路劳顿,正好用的上。”他顿了下,又是嘿嘿一笑,“……再说,这些细末子原就未必用,咱们筛些,也不能算挪用军中药材,对吧?”

公孙翼起身大笑,走向门口:“此事容易!”

“将军恼我上次无礼,我只想这次挨顿揍,大约能解了他的气,日后莫再找我麻烦才好。”子青埋着脸,声音瓮瓮的。

听到“严惩不贷”四字,跪着的赵钟汶等人皆心中一紧,担心他接下来对徐大铁也不会容情。

易烨子青皆暗松口气,暗赞守营的兵士机灵,否则徐大铁这一根筋的脑子,若是来硬的,非得打起来不可。私闯营门可是大罪,认真计较起来,把徐大铁拖去斩了也是没准的。

屋内屏风后头有个半旧的木制浴桶,是给病中的士卒泡药浴所用。子青多日来都是尽量简单的擦洗,但昨日落水又一直穿着湿衣裳,身子受了寒气,确是极想泡一泡。此时天色已晚,大概也无人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