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领命,走时倒没忘了先从阿曼手中牵回自己那匹马。

生怕她缓下来,阿曼急道:“不行!”

“一块走!”

扎西姆把手伸到孩子身下,湿漉漉一片,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他是尿湿了。”

阿曼仅仅哼了一声,并无丝毫感激之意。

“痧出来,体内热毒便能带出来些。”子青闻言解释给她听,“我们中原常用刮痧来治病,但婴孩皮肤娇嫩,经不起砭石来刮,便只能用嘴吮吸出来,又叫吮痧。”

子青方欲上前,霍去病手略略一挡,朝日磾温颜道:“他医术也粗浅得很,能不能治得好,可不好说。这中间万一有什么差池,怪在我们头上,那可就……”

阿曼也不去细究她说是否真话,丝毫未推脱,笑吟吟地收起来,朝她道:“回头到了城镇我去买小面人给你,好不好?”

“那年我九岁,去了匈奴。”他涩然一笑,似乎并不怎么愿意回忆那段日子,“对他们而言,我与其说是个人质,倒不如说是一个玩物。白日里可以肆意鞭打辱骂,夜里……”他目光暗沉,不愿细说。

在旁缔素何等机灵,虽不清楚缘由,也知道将军与子青是在演一出戏,遂滚到阿曼旁边,连踢带踹,佯作不耐烦唤道:“早叫你别喝那么酒,没酒量还非得学人逞能,起来,起来……”

阿曼仰头望着那些大鸟飞远,轻轻道:“在楼兰有一个传说,相传火烈鸟羽毛丰满之后便会一直往南飞,不停地飞,只为在南焰山让天火将自己羽毛点燃,而后将火种带回楼兰,它们自己则在天翼山化为灰烬。”

“一个大男人跳什么舞……”

“你……老赵还真没说错,算了算了。”霍去病长吐口气,连看都懒得再看她,挥手让她离开,朝众人朗声道,“拔营!”

缔素呆呆站着,似乎要花费他全部气力,才能让他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

愿让谭再受苦去病手上地用力谭身体重重地一震刀哗一下被拔了出来血顺着衣袍直淌到沙地上迅渗入黄沙之中。静静站着旁边数人皆是与谭共处多年彼此间熟悉地如同兄弟一般见此情形其中几人已忍住坠下泪来。

抱着粟米袋挨个来喂马子青瞥了眼马脚,提醒他道:“右后掌上蹄铁好像松了。”

子青只好不再吭声眼角余光看见他自在行囊堆中翻检出一个小酒囊将军仰头连饮了几大口。既然咳嗽怎能再喝酒子青微颦起眉话堵在喉咙口她知道此时说这话将军也必不理会。

听他咋呼个没完,赵破奴干脆一脚把他踹旁边去:滚滚滚,滚远点,全是你唾沫星子,待会怎么吃?……伯颜,替我把他捆了,没见过这么烦人

长水校尉施浩然把最后一点面饼吞入腹中,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又不用动刀动枪,天天光跟着那些骆驼磨蹭,还得伺候小毛孩子,没劲没劲。”

紧接着,旁边东中郎将谭智把一双半旧的靴子塞入赵破奴手中,笑道:“你不用挑了,这是最臭的一双靴子,你用最合适。”

大概地算了下,易烨就直摇头,单靠他二人的月俸,就不知要还到何年何月。

“就是他。”卫青笑道。

卫青倒也不欲吊他胃口,淡淡道:“此人你也曾经见过,只是不知你可否还记得。”

“我不需要。”

“哪来的?你们从哪里弄来的。”他追问道。

霍去病望望他们三人,思量片刻后点了点李敢与子青:“你们俩自小一块长大的,如此说来,刑医长也认得子青?”

如此也好,他一直希望能将李敢招揽过来,现下有了子青,不用他劝着,李敢自己就会想要过来,成算要大得多。

仍旧如儿时一般,李敢伸手拉住她的手,穿入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

霍去病微微一笑,随意挥挥手,宽袖飘飘,自出门而去。

“赵破奴!收队!回营!”

刀光闪过,青面人虚晃一刀,逼着子青退开,催马追向易烨。子青疾步紧追上前,飞身跃出,短铩破开雨线,直刺向黑衣人背心要害。

按理说他应该认为那是缔素的箭才对,子青不解他此时这般问又是何意,便默不作声。

子青收敛心神,手扣着羽箭,拉至满弓,待那雕儿一进入射程之内,羽箭离弦而出——电光火石之间,她分明看见,竟同时有三支箭射向那只雕儿!

这厢,易烨已经喜滋滋地寻出了些许东西,一起拿了过来,放到地上,细细地倒腾起来。

子青目不斜视,头都未转一下,自专心低头添柴。

易烨自墙角坛子里舀了一点药酒,倒在手心中一阵急搓,然后猛地贴上她的伤处,用力揉推。

“诺。”蒙唐见他举步欲走,忙追问道,“那……他怎么办?”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徐大铁。将军哒哒哒吩咐了一堆话,独独未说该如何处置徐大铁,倒让蒙唐无所适从起来。

“易大哥,你替俺想想主意,俺得回家去!俺得马上回家去!可他们不让俺出去……”

“嗯。”

“那是自然,我们匈奴人个个是汉子,说的话岂能反悔。”高不识理所当然道。

霍去病看她进了幽暗的林中,才问赵破奴道:“你可认得墨家的什么人?”

缔素笑道:“有湿气,我的鼻子感觉得到。”

“我有什么办法……”赵钟汶对霍去病这种练兵方子虽不能苟同,却是无可奈何,“军令如山,他才是将军。”

“忍着点,要把淤血揉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