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现在,我不过背了一半背篓,就已经是感到浑身乏力了,不得不坐在田坎边上喝口凉茶,稍稍休息下才能继续。

无论是祖上的遗言,或是冥冥中的天意,还是我自己的想法,众阁道脉从现在开始,将与吕德虎这三个字牢牢的绑在一起,即便再不显露,我也会将其完好承继,直到有后人接去。

我手指在沙地上勾画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但我眼睛却还一直盯着书上的符篆,在这一瞬间,无论是镜内那鬼物的渗人笑声,又或是洞外不时传出动静的过山猪,仿佛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嘿、嘿、嘿、嘿!

这句话高凌青几乎是喊出来,当即他就把双眼一闭,鼻子一只手捏着,抖着手就被碗送到了嘴边,咕嘟咕嘟就往喉咙里灌去。

这老人年纪看上去大,笑起来声音却洪亮的很,他理了理自己额头垂下的白发,直勾勾的盯着高凌青道“我何时说过要白吃白喝了?今日我便为店主看个面相,岂不正好抵了饭钱!”

我就说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倒也不是我真见过他,而是往常我妈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提到过这名字,因为讲过几次,所以映像比较深,这样突然看到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

我对着它长鼻子上很利索吐了一口唾沫,一种报复的快感瞬间冲淡不少惧意,不过还没等我稍稍歇下一口气来,一声熟悉的笑声很快让我再次陷入恐惧之中。

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面透着一闪一闪的光,脑袋顶上到鼻子上的毛又是花白的,一张大脸盘子两边的嘴角缝里伸出一对森白的獠牙,竖起的耳朵轻微的抽动着,鼻子更是一阵耸动。

有时候需要干农活的时候,经常很大一片地头就只有一个人,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实际上要比大晚上的还要来的可怕。

半个小时里,一整块前腿肉几乎就被我一人给消灭的差不多了,连打出来的嗝都都透着一股腻人的油腥味,比起我钟爱的回锅肉来,这同样是不可多得的口福。

而且外婆家每逢夏日都会准备上几罐酸梅汤,热了渴了来上大大的一碗,美美地一口气往喉咙里灌下,不但味道酸甜甘冽,而且极其解暑,当然大山里的好玩意多着呢,我念叨着的这些也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嗯,你也是!”她的声音更轻,像蚊子扇动翅膀一般,我听得出里面的羞涩。

“而且婶子也跟我讲了,说颜安这病见不得光,医院还说是癔症,但我跟颜安同桌这么久,怎么看都不觉得她会得这病,所以我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我平时想着这事的时候都有些害怕,但现在说出来居然还有种兴致勃勃的感觉,可能是颜安她爹在边上的缘故,给人一种有底气的感觉。

这还是我来之前,已经将自己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袖口衣领的泥尘已经被我用沾了水的帕子给擦了个干净,头发也用学校里公用水龙头洗了下。

我将饭盒胡乱塞在了课桌里,迈着小碎步就往办公室赶去,在门口时还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李建的肩膀,同时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

袋子准确无误的摔在了惨白的墙壁上,爆裂后一团淡黄色的液体四散射去,地上、颜安身上、墙上全都布满。

癔症在医学上的正统解释,应该是分离性精神病,也可以称为人格分裂,就是一个个体上同时存在两个思想,不过像人格分裂这种症状,想要从潜伏期到发病其实是需要很长一个过程的,大多数是出现在一些从小就有强烈心理阴影的人身上。

“前几年?哪件事儿啊?”阿爷眯着眼睛抿了一口茶后,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

“这娘的是玩命的事啊,兄弟听哥一句劝,女人这玩意没了可以再找,但命没了可真就啥都没了!”石杰哭丧着脸挣扎着。

知道他害怕,我也没刻意再作怪了,转身拍了拍他肩膀,拉着他的手肘就往村里走了进去。

等第二天发现的时候显然已经迟了,我没还她主要是怕破坏我在她心里高大伟岸的形象,要不然被她误会了我是个小偷可咋办。

“颜安,要不今天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没事!”要放学时,我把脑袋偏过去看着颜安,说出这句憋了一下午的话。

“回去就将你炖了!”或许是被吓了一跳,老汉侄子恶狠狠的回头说道,不知道这老鸡婆是不是听懂它说话,立马就安分了下来,蜷缩在背篓里一动也不动。

但实际上这也不是一个值得纠结的问题,名称只是一个代号,如同狐狸一样,我们知道狐狸是狐狸,但把这个称谓拿掉之后,它还是它,我们也能用它来称呼。

“别说话!”

我们正准备起身要离去的时候,灯火忽暗忽明的瓜棚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喝“哪个杂种敢来偷瓜!”

果然第二天石杰来上学的时候,发现自己位置已经被霸占了,立马要死要活的想跑去找老师,所幸我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我知道这货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肯定是想慢慢的把梅干舔到没味儿之后,才开始吃它的肉,这样一来他就能一天到晚都吃到零食。

一行人拣着白日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刑场,因为随行的全部是官府中人,有好事者听到了消息,胆大的便跟着赶来凑个热闹,胆小的也四处奔走相告。

其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恐怕都会想到哪个方面去,哪怕是从来不信鬼神的父亲这时候都只能点点头。

这里附近都是竹林,我很快绕了过去,前方则是农户的田地范围了,很多高高低低的土丘连绵起伏,冬日的田地很瘠薄,基本上都没有种啥菜。

这时候通常就是一群人争抢一个阳灯,结果就是一个完好无损的阳灯被撕的粉碎,一人手上捏着一大把被烟熏得黑黑的白纸,或者是提溜着一个竹圈子。

“行,那就先这样吧,姑奶奶你把我送回去吧,赶明儿我给你上两炷香!”我确实不想再耽搁下去了,这毛狗子精现在的性质基本上就跟之前镜子里封着的那位爷一样了,我跟定时炸弹是有仇还是咋地,说不好人家现在都摸到我家里了也不一定。

“慌什么,我这儿还给你炖了只鸡呢!”姑奶奶对着我身旁一指。

鸡?一听这字我立马精神了,颜安家那次炖鸡的味道我现在还回味无穷,我急忙对着姑奶奶指去的方向看去,但我显然低估了我姑奶奶的皮,还没等我站稳身子,她就对着我的屁股一脚踹来,我自然也随之一个大马趴扑了下去。

“卧槽!”

完了,破相是免不了了,我悲愤的大喊了一声,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姑奶奶,就算冤枉了你,也不至于这样报复我把。

“虎子,你鬼吼什么呢,再不赶快撕,这天都要黑了,我告诉你,今天这地里要是还剩一个苞谷,你今儿个就别想吃饭!”这时候我妈那非同一般的大嗓门又在我耳边炸起。

我猛地睁开双眼,田坎依旧是田坎,苞米地还是那块苞米地,感情我妈也坐一边歇着呢,怪不得不叫醒我。

我摇了摇脑袋,又灌下一口凉茶,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一片竹林,仿佛间还能看到后面那个孤零零的坟包,驻足几秒后,我又再次低着脑袋钻进了乱哄哄的苞米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