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成发觉,这儿的蔬菜特别新鲜便宜,油菜碧绿碧绿的,青翠欲滴。种形似莴苣的植物青脆可口,味道特好。更有那各种野生菌菇鲜美姣嫩,让人馋涎欲滴。他买了些蔬菜,还有只腌制的腊鸭,计划要请小钱他们吃顿。

还好,金成只是扭伤了脚踝,小文也只是脸上擦破了点皮,两人惊魂甫定,直到这时,金成还是紧紧抱着小文不肯松手。小文个劲哼哼着,金成慌忙问她哪儿痛,她会儿说这儿,会儿说那儿,金成明白她在恶作剧,不好意思松开了手。小文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说:“差点我们就成梁山伯与祝英台啦,不过这样也好,我们的名分全有了。”金成又好气又好笑,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思开玩笑。”小文说:“天又没有坍下来,看把你急的。”说着问金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金成没有吭声。他已隐隐地感到,这是常春官设下的圈套,驾驶员是常春官的个远房兄弟,本来想趁小文不备时造成交通事故,谁知道金成又上了车,阴差阳错救了她命。可他不能把这些告诉小文,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更何况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呢。他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是桩谋害案,更不要说站出来指证常春官是幕后凶手了。也许驾驶员突然悟到自己是在干桩杀人的勾当,满脸惶恐地跑过来想扶起他们,被金成拒绝了。

金成想不到小文会如此激愤,诧异地打量着两颊飞红的小文。小文意犹未尽,继续说道:“凡事都讲个缘分,有了缘分,茫茫人海中就能找到感觉;没有缘分,见面碰头不相识。老天爷让我认识了你,你说,是不是缘分?”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转瞬间飞遍了小镇,家家户户全在第时间知晓了这消息。

金成早已泪流满面,眼睁睁看着军车开走了,直到被远处的黑暗完全吞没,他还痴痴地站着。

第部分第十章1

送走了小文,也送走了金成的心。每当想起小文,鼻头就发酸,躺在被窝里有时还暗暗流泪。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哪儿了,会不会被那个阉割了的书记抓回去?回想这几年,次又次的坎坷遭遇,让他对人世险恶这句话有了真切的体会和了解。“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他在心里问着苍天!感到胸口像被什么堵着,憋得人难受,第二天,他起大早步行了七八里地,来到姜山河放蜂的村子。这个村子规模较大,房屋也整齐,前边的丘陵下边,紫云英开成片花的海洋,引得蜜蜂顶着露水忙着采蜜,田野里片“嗡嗡”的声音。姜山河戴着面罩,正忙着摇蜜,看见金成来了,招呼他在凳子上坐好。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吹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姜山河打趣道。金成说:“心里憋得慌,出来随便走走。”说着把丢蜂的事讲给姜山河听。姜山河沉思片刻,告诉金成,他今天不来,他也不会主动去说,其实那户姓董的,手脚很不干净,凡是住在他们那儿的年年少蜂。本来想给他们提个醒,看小钱的德性,就懒得开口了。前天他的徒弟小徐去鹰潭,看到王前和姓董的在西边道上说着话,小徐回来学舌,他猜着又要干坏事,果不其然,这次让金成倒霉了。

金成恍然明白,那晚姓董的硬拉他说话,原来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自己的同伙跑掉。两人又聊了会儿蜂,金成回到住地时,村民兵营长和治保主任正候着他。他知道两人定又是为了小文的事。昨晚,小文的预感是对的,王前将小文犯事的话告诉了老董,老董兴奋不已,这可是个邀功的绝好机会。当下喊上两个民兵,准备半道上去截小文,谁知赶到时,看到小文上了辆军车,三人狂叫“快停车”,军车理也不理,加大油门绝尘而去。三人又去找治保主任和民兵营长。他们都想立这个功,算计来算计去,惟的办法就是让金成开口。他们说金成是黑五类子女,随时可以对他采取无产阶级专政,同时威胁要扣下金成的蜂群。想不到金成突然放声笑了起来:“我想你们有没有搞错,这蜂不是我金成的,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本来我就不想走,两箱最好的蜂在你们地界上被偷走了,你们治保主任和民兵营长干什么去了?我报了案无人理睬,现在倒好,还向我要什么剪命根子的女人?这实在欺人太甚了!告诉你们,就是现在让我走,我还不想走呢!非要向你们讨回两箱蜂来。”治保主任和民兵营长被说得哑口无言,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金成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浪漫冲动和激|情,他第次感到很累很累,他太需要休息了。他已经决定,到苏南,马上就和小钱他们分手,待花期结束时,让队里派车直接拉到林场去。任静静来信说,为金成申请民办教师的报告县里很快就要批下来了。金成感到十分意外,可他不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委,反正只要事情成功就行。

天刚擦黑,小李折过来了,他特羡慕金成有小文这样的红颜知己。金成告诉他,男女私情也许是世界上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人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古人的诠释,它代表了种境界种信念种思想。现在的人,要革命要造反,是不能讲儿女私情的。小李说:“去你的,人家特地来和你说说心里话,你倒好,打起官腔来了。”他又告诉金成,昨晚小钱故意把他支开,又和王前干那事。今天小钱又偷偷将三箱蜂送给王前,反正他都记好账,到时不怕小钱抵赖。金成说,其实小钱也不想拿集体的东西送人,可他被人要挟着呢。

结束了苏南的花期后,队里派来的汽车终于把金成送到了和小镇毗邻的林场。

这是片偌大的防护林带。解放不久,国家为了根治危害沿海人民的风沙灾害,动用几万劳力沿着海岸线植树造林,既挡住了肆虐的风沙,又改造了盐碱土壤。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速生树种——刺槐树早已长成了绵延几百里的林带。每到5月,那嘟噜嘟噜白色的刺槐花如粉砌玉琢,浓郁的花香引得无数昆虫乱飞,更有那蜜蜂追花采粉,日夜辛劳。林子大,蜜源足,忙碌了几个月的金成仿佛下子进入世外桃源,整个人完全进入了放松状态。

金成在林子中间的空地上架起了帐篷。任静静说晚上来陪他,被他断然拒绝了,其实金成根本不知道,任静静的舅舅已官复原职,担任了省革委会副主任。县革委会知道任静静有这层关系,立马提拔她为公社组织委员。这可是个有实权的位子,解决金成民办教师的问题实在是小菜碟。不过任静静了解金成的性格,很有点中国文人的臭脾气,事先并没有告诉他。金成找来了他的堂兄弟,个十七岁的男孩金二小来陪他。平时,金二小去不远的村子里挑水——这儿到处有水,但全是不能吃用的咸水。有时还得去镇上买米买菜。

清晨,林子里空气清新,不知名的鸟儿躲在树丛中清脆地啼鸣,兔子,更有那扑腾翅膀的野鸡,在林子里窜来窜去,显然不欢迎不速之客前来马蚤扰它们宁静安详的生活。春花烂漫,不知名的野花,在田头地旁野外,在沟边树丛圩埂,丛丛,串串,凡有生活的地方,都有它们希望的笑脸。

金成完全陶醉了。这儿真好,没有倾轧,没有阴谋,更没有明争暗斗和尔虞我诈,仿佛置身于世外,忙时摇蜜采浆,闲时躺在树阴下百万\小!说,那份闲暇和安逸,真赛过神仙过的日子。特别是暗夜中的林子,静谧安详,风儿不吹,草儿不动,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死去了,惟有猫头鹰那声恐怖的啼鸣,才让你从沉寂的黑暗中苏醒。

第部分第十章2

金成的蜂群已经超过了汪四原有的水平,他自认为对得起生产队了。这天,金成从清早开始就忙开了。忽见远远个人向这个方向走来,他在心里打着问号,待到来人走近时,他的血液都快凝结了。

“吴卫!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吴卫比原来更漂亮了,上身穿件红色的毛线外套,条薄呢浅灰裤子,黑发梳成长波型,白皙的皮肤透出更加迷人的靓丽和青春朝气。金成问她怎么来了,吴卫反问她怎么就不能来?

“腌地方难留高贵人的脚印,这地方不适宜你来。”金成的话中透着辛酸和苦涩。吴卫很优雅地四处看了看,点点头说这儿环境不错,很有点情趣。金成苦笑声:“你有没有搞错,穷人忙着填饱肚子,哪有闲工夫来欣赏闲花野景?”想不到吴卫叫了起来:“金成,我是你的客人,你说话干吗这样尖刻?千方百计来挖苦人。要不是看在相知相识的份上,我可要拔腿走人了。”说着,指了指金成手中的蜂刷,询问他辈子真打算干这个。金成皱了皱眉头,他很不习惯吴卫居高临下的说话口气,故意叹口气,说命该劳苦,再蹦也得认命。吴卫看着他穿着回纺布做成的衣服,脏兮兮的,眼神中流露出丝怜悯,说话的口气也非常恳切:“金成,听我句话,重新选择工作吧,你的前途会被耽搁的。”

金成从来厌恶别人把他看着可怜虫,更讨厌别人用救世主的口气和他说话。他已清楚意识到,他和吴卫之间已没有共同语言,他们之间横亘着道深深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吴卫告诉他,她大学毕业了,留校任教,这次到他们县来招生,听人说他在这儿

,特地请假来看他的。金成点点头,似乎有些感动。

好长段时间,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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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吴卫要走了,金成送她到林场车站。许久,她仿佛无意间说道:“金成,我就要结婚了。”

尽管她说话的语气很轻,金成的心仍然被猛烈撞击了下。立时,他的心里涌起无名的悲哀,他直在心里骂自己混蛋,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你发什么痴?脸上却浮起淡淡的笑:“祝贺你,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

开往县城的汽车来了,临上车前,吴卫回过脸来看他眼:“金成,听我句话,任静静很好,她和我是高中同学,我了解她,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她直在夸你,不知你是怎么考虑的?”

这晚,金成辗转反侧无法合眼,他感到自己理想主义的人生失败了,像那肥皂泡沫样个个破碎了。他现在惟要做的,就是面对现实,面对眼前的切。而这切,又正是自己极力要回避的。希望不能建在沙砾上,任静静才是他最好的选择。他终于明白了最终抉择意味着什么,生活不是电影戏剧,它完完全全又实实在在,哪里有那么多的卿卿我我,花前月下,那么多的缠绵浪漫。他是凡夫俗子,也有七情六欲,而更主要的,为了活下去他首先必须拥有生活。他似乎终于弄懂了个其实十分浅显而又平常的道理,为了理解这点他兜了好大好大个弯,这晚,他睡得很香很甜。

第二天,中学的位同学请金成吃饭,吃得醉醺醺的他日头偏西才回到帐篷,正要倒头睡觉,金二小告诉他,任组委来了。

“任组委!谁是任组委?”金成脸茫然,不知来人为何方神仙。

“就是那个女的,经常和你道的,还帮着大婶干活的”二小本来就有些结巴,问急了,更是讲不出话来。金成终于明白,任组委就是任静静,任静静早就荣任任组委。“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直瞒着我呢?”金成恼怒地僵凝在那儿,大半酒全醒了。

“早点告诉你怎样,晚点告诉你又怎样?你能改变眼前的切吗?现实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宏宝算个什么东西,可他也差点搞得你身败名裂,这样的教训还少吗?!”任静静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神情安详地站在他面前。

“你应该学会尊重人!”金成暴怒得像头雄狮,不知是因为心中郁积的怨愤愁苦太多,很想狠狠宣泄下,还是觉得自己实在太可怜,很长时间了,他都没有这样发过火。任静静不瘟不火,静静地看着他,金成见她这样,倒也下子愣怔住了,痴痴地盯着任静静看。任静静说:“你还懂得发火,说明你还像个男子汉,男人的刚烈火性还没有完全泯灭,这让我放心了。”金成想不到她会这样讲话,似乎不认识似的,瞪着两眼看着她。

任静静支开了金二小,当天晚上,她必须和金成彻底摊开,好好谈谈。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

第部分第十二章1

这年秋天,金成先是被安排在镇属小学初中班任初二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不久又调到公社农大当语文老师。

所谓“农大”,其实是电影决裂播放后的衍生物。这是片荒芜的盐碱地,里边杂草丛生,当地农民曾在这儿种过庄稼,后来遇大水,庄稼遭了灾,颗粒无收,地块全都泛了盐碱,农民就抛了荒。

农大负责人原是位大队书记,姓孙,个子不高,人挺和气,他对公社党委派他来农大工作很有看法,嘴上却不便讲出来。根据公社党委安排,农大培养的毕业生,将来都是大队生产队干部的培养对象,因而不少干部都希望子女能进农大深造,将来也好谋个官半职。

学校条件简陋。墙壁用草垡头垒成,茅草盖顶,学员全部住宿,和当年抗大的条件相差无几。金成很喜欢这些比自己小不了几岁连“”都没有听说过的年轻人。这天,他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忽听门外有人喊“金老师”,抬头看时,个高挑个儿圆脸的女学员站在门外。金成觉得有些面熟,又想不出是在哪儿见过的,点点头让她进来。女学员向他请教了问题,似乎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金成正要发问,女学员先自我介绍,她叫孙凤英,并说他们已经见过面。看见金成疑惑的眼神,她说她是任静静的学生。金成猛然想起那次在任静静借住的农舍里,因为醉酒遇到过孙凤英,结果飞短流长,搞得沸沸扬扬,还惹出那么多麻烦,脸上微微有些红。孙凤英似乎没有注意这些,刨根究底还要打听金成和任静静的事,金成说那纯粹是场误会,任静静现在是公社领导了,这种事更是无从谈起。想不到孙凤英竟附和着点点头,认为金成说得有道理。

任静静来过两次,次是跟随公社李书记来看望农大学生,次是给学校员工作有关形势的报告。不过,任静静和金成谈恋爱的传闻,在全公社传得沸沸扬扬。为这事,李书记特地找任静静谈话,要她站稳阶级立场,保持高度的政治觉悟,和金成划清阶级界限,不要再和他来往了。

“你要明白现在的身份,你是公社负责组织人事的领导,不是名普通教师,你的言行,举动,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在这种敏感问题上如果不注意,或者意孤行,那是自毁前程。从现在起,你必须狠下决心,决不能再和金成有任何来往。否则,那样的结果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最后,李书记加重了语气,话语中甚至带有威胁的意思,任静静默默地听着,声不吭。

这天晚上,金成刚从学校回到家,任静静不知怎么得到消息赶来了。看着面容憔悴的任静静,金成说:“静静,你完全没有必要再和我接触了,我是个被打入另册的人,这样会完全毁了你的前程!”任静静没有讲话,只是用忧怨的目光看了看金成。

“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而连累你,我会永远得不到安宁的。”金成继续说道,“你帮我争取到了教师工作,这是帮了最大的忙,我会感谢你辈子的。如果我们仍能像般朋友那样相处,我就十分满足了。你知道吗,今天,孙书记突然找我,他先夸我工作如何努力,又说我书教得好,当时我就纳闷,孙书记今儿怎么啦?慢慢的,他开始步入正题,他说你年轻有为,舅舅又是省革委会领导,前途无量,让我少和你接触,尽量不要妨碍你。你知道这话的分量吗,我都变成你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用不着这样敏感,我都无所谓,你害怕什么?谈恋爱又不犯法,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大惊小怪的。”金成似乎第次看到任静静如此坚强,如此毫无畏惧,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女性。

“这样吧,静静,我们先冷却段时间,待双方认真考虑后再决定今后的发展。我们还年轻,今后的路长着呢。”

任静静考虑再三,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她舅舅已经来信批评她政治上不成熟,在事关自己政治前途的大事上根本不应该有如此的轻率之举,要她快刀斩乱麻,决不能留下任何政治后遗症。目前她也只能同意这样的安排,不过她警告金成,在他们的事了结之前,她不会容忍他和其她女性来往的。

任静静刚走,金成妈从里间屋走出来,不高兴地嘟哝道:“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自己不能嫁过来,又不愿别人结婚,这样牛年马月才能娶上媳妇?抱孙子不成了下辈子的事了。”金成不愿听到这样的话,抱怨道:“妈,也不能全责怪静静,其实她心里也很苦,她现在的身份不样了,她是公社领导,她的婚姻是大事,得由组织上来管。”

又是年秋收季节,农大学生必须回生产队参加劳动,孙书记要求两位老师利用农忙时间,到各大队走访,了解学员在家的现实表现。本来金成也想到各队走走,听听反映,好改进教学工作。

天,金成蹬着辆半旧的自行车,戴着顶草帽,沿着潘堡河向北骑去。9月中午的阳光还十分火辣,件的确凉衬衫早已湿透,他想找块有树阴的地方歇歇脚,忽听前边棉田里有人在喊“金老师”,抬头看时,孙凤英正在向他招手。

孙凤英笑着迎了上来,问金成去哪儿。孙凤英穿件浅花布衬衫,脸上晒得红扑扑的。金成说去她们大队,孙凤英说我带你去,和小姐妹们打个招呼,很大方地坐在金成车后的车架上,赶到队部时,干部都去吃中午饭了。孙凤英要金成去她家吃饭,金成拒绝了。

第部分第十二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