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扫盲采用互换的办法,相邻东坝大队的教师全部来到小镇。作为大队扫盲辅导员,在第次开碰头会时,金成简单介绍了本大队的情况。他说,需要扫盲的对象多,任务重,工作比较艰巨,不过,完成这次任务的条件也比较充分。金成站在小学的讲台上,面对屋子的教师,仿佛授课老师样侃侃而谈,全大队六个生产队,两名教师负责个生产队,计划两个月时间完成全部任务。金成的话刚讲完,下边就“叽叽喳喳”议论开了。教师们的问题比较多,集中起来有这么几点:路远的教师晚上住宿怎么办,是否按文盲程度分班授课,脱盲的标准如何统,等等,金成作了解答。这时,位个子不高,肤色较黑的女教师举手提问,她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扫盲对象无故缺课如何处理?金成看了她眼,只见这位女教师二十出头,梳着两条短辫,戴副白边眼镜,显得文静而有修养。这个问题刚才己经讲过,金成又耐心地解释遍,女教师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古镇镇西有天妃山,山上筑有“讲”,那还是范仲淹在山上讲学时修筑的。金成陪着小文正要攀爬,忽见旁边的生产队里,几个农民正在瓶子里鼓捣堆烂泥,他心里疑惑,停住了问他们在干什么,位年长的告诉他:“这叫‘920’发酵菌肥,可以大幅度提高庄稼的产量。”“真有这么神?”他将信将疑地追了句。那人有些不高兴了:“骗你干吗?是骗钱用还是骗你饭吃。”说完不再理睬他了。金成见他脸认真的神色,眼中不由得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小文不解地问道:“怎么啦,看你神经兮兮的,什么事值得这么高兴?”金成抿着嘴说:“回去告诉你。”小文甩手:“什么大不了的破事,我还不想听呢。”其实这么多天来,金成直担着个心思,学习班的事,是彻底把大队主任常春官得罪了,如果不取得大队书记徐明的支持,他在小镇就无法立足。他知道徐明重视科学种田,于是想通过赵走通古镇李主任这层关系,为小镇找回种新的有效菌肥,那时徐明定会对他另眼相看。他倒不是想做官,哲人自保,现在连最起码的做人条件都无法保证,还奢谈什么大丈夫乘长风破万里浪的空话。有了大队书记的信任,常春官再刁难,也得再考虑考虑了。但他不想把这事告诉小文。

有好事者讲得眉飞色舞,唾沫乱飞。最激动要数金博士了,他兴奋得眼睛发亮,脸红脖子粗,不时还和别人争论什么。稍停,他端着海碗稀饭兴冲冲地来到金成家。

南国冬天温度高,快要过年了,大家还穿着短袖衬衫。这天恰逢集场,小媳妇连说带比画,大家总算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决定闽西的集场有什么特色。离开他们住的村子六七里地,是石陂公社所在地。这是个较大的集镇,方圆几十里的农民扶老携幼全赶来了,挑的扛的背的,有的是自产的蔬菜瓜果,有的是手工编织的生产生活用品。城里的商店送货下乡,路两边搭了不少售货棚。

山路弯弯,路边山涧里流水湍急,块石散布在沟底,急水直泻而下,冲起大团大团白茫茫的浪花。山涧之间没有桥,块块散铺着的大石块成了冲不垮的便桥。涧水大了,抑或山洪暴发,连接两岸的土坝成了道道天然瀑布,当地人俗称“漫水坝”。山民习惯了这样的道路,走起来如履平地毫不吃力,可苦了金成这些从平原来的人,大家像体育赛跑样,非得依靠耐力和决心才能冲过河去。

赶集的人真多,农民们没有多少钱,全靠将自产的产品变卖后再购买些生活必需品,有些就直接以物易物。这儿山上出产木材,木制品很多,价格也很便宜,可惜携带不太方便,无法将它们带回去。金成买了张木制躺椅,才两三块钱。小钱他们也买了笔简竹椅等小件物品。这儿的农民淳朴敦厚,你出价钱后,心算下,觉得差不多,就算成交了。

金成发觉,这儿的蔬菜特别新鲜便宜,油菜碧绿碧绿的,青翠欲滴。种形似莴苣的植物青脆可口,味道特好。更有那各种野生菌菇鲜美姣嫩,让人馋涎欲滴。他买了些蔬菜,还有只腌制的腊鸭,计划要请小钱他们吃顿。

第部分第八章2

第二天中午,金成正在检查蜂群,王前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悄悄掩在金成背后,猛地用手蒙住金成的眼睛,金成知道只有王前才会开这种玩笑,制止道:“别闹了,让人看见多不好。”王前说:“你别假正经了,昨天你看我的眼神极不正常,是不是想打我的坏主意?”金成冷笑声:“你听说过邻人丢失斧头的故事吗,自己心中有鬼就会直怀疑别人也和他样,我真怀疑你患上了妄想症,在这儿胡言乱语。”王前说:“金成,我说不过你,不过,我们可以来谈个交易。”

金成停下手中的活儿,看她能讲出什么高论。“你的蜂是公家的,财大气粗,而我呢,私人的点蜂。你完全可以关照我。作为回报,我可以满足你,让你高兴,逗你快活,免去个人孤旅天涯的寂寞和冷清。这样的买卖最合算了,双方受益,谁也不吃亏。”金成想不到这个女人这样不值钱,懒得再和她言语了。王前白眼珠翻了翻,狠狠地朝金成瞪了眼,转过身走了。

晚饭金成请客,买了两瓶当地生产的白酒。酒味道冲,十分呛口,刚进口时眼泪都下来了。小李吃了两口辣得话也说不出了,王前不甘示弱,抢过酒瓶猛吃了两大口,直噎得猛烈咳嗽,脸憋得通红,只是个劲地捶胸顿足。

“别吃了,吃坏了身子自己倒霉。”金成劝道。

“你瞧不起我?”王前醉眼惺忪,沙着嗓子嚷道,两条倒挂眉似乎更歪斜了,“我们再来吃。这个世界上谁怕谁?”小钱抢过她手中的酒瓶,就要搀扶王前去房间,被她甩手挡开了:“男子汉,来点绅士风度,送送老娘。”金成看她醉得厉害,也不和她计较,小心地扶起她,王前打了几个踉跄才没有摔倒。此时,她已像死人样,整个身体完全压在金成身上。

送走了王前,三个男人完全放开了。小钱说:“这个鸭翅膀真香,不知是用什么方法腌制的。”小李说:“我们老家的风鸡味道比这个好。”三个人你言我语,有搭没搭地议论着,舌头开始打卷,吐词都不清楚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金成忽然醒过来,发现小李已经走了,小钱伏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他推醒小钱,两人摇摇晃晃地向房间走去。也许是劣质酒精的作用,金成感到头痛欲裂,草草地洗了把脸,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金成从梦幻中清醒过来,借着窗外流泻进来的月光,他这才看清,自己赤身捰体地躺在床上,旁边,像美人蛇似的躺着的竟是王前。王前同样丝不挂仰面躺着,只手枕在脑后,长发凌乱地散披在前额。也许刚才用力过度,样子显得有些疲倦,不过,双眼中却充盈着滛邪的目光。

“怎么会是这样,你怎么在我这儿?”看到眼前的情景,金成又急又怕,急忙寻找自己的衣服。他弄不明白这切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还好意思问人家,中午就说你不怀好心,果不其然,还真让我说中了。我还是个女,现在生生被你糟蹋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金成的头轰下大了,个早就精心设计的圈套,傻乎乎的金成却埋着头钻了进去。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什么吃醉酒要金成送她回房间全是装出来的,那她的目的呢?

“其实很简单,你强了我,这是证据——”说着,她抄起床上金成的短裤,在自己的荫部用力擦拭了两下,“这个证据我将长期保存,到时会派上用场的。”她把短裤折迭好压在自己的臀部下边。

金成简直要疯了。这个无耻的女人,看来她使用这办法不是第次了,小钱说不定也是这样就范的。

“我的要价不高,负担我回去的全部路费,等你的蜂群发展后再给我两箱蜂。”说完她咧开满嘴不规则的牙齿,得意地嘿嘿大笑,r房挑衅似的高高耸起,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浸漫的||乳|晕,条光腿高高地跷了起来。“你必须考虑后果,否则,只要我去告发,你得坐五年以上的牢。”

负担回去的路费?就是说,队里要多开支千多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金成心里有些发怵,费用开支过大,队里要说话的。现在碰上这个可怕的女人,进行如此的敲诈,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窘境?王前仿佛看出他的心事,告诉他,如果现在还钱有困难,可以先写张欠条,保证年中还清欠款。

金成看着眼前这张丑陋而略带夸张的面孔,真恨不得拳把它砸扁了。王前说:“再给你三天时间,最后给我个答复。告诉你,我可不怕你赖账,这条短裤就是铁证。”说着打了个哈欠,说:“刚才被你折腾得够戗,说实在的,你真棒,女人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看不出你床上功夫十分了得,怪不得后边有这么多女人跟着。我还想问句,刚才你嘴里个劲喊‘吴卫’,她是谁,你的女朋友?情人?还是相好的?她定长得漂亮,比我中看,对不对?”

金成不愿理睬这个令人恶心的女人。正在穿衣服的王前突然停住了手:“怎么,要不要再来次,别觉得次出这么多钞票亏了。要知道我可是正宗的女,‘开处费’起码就要你掏几千元了。”

金成简直要发狂了,天底下竟有如此卑劣无耻的女人。

第部分第九章1

冬天到南方繁殖蜂群,其实是养蜂人年中最清闲的日子,虽说寒冬腊月,北方早已是滴水成冰的日子,而南国冬天却温暖如春。油菜花盛开,金灿灿片,更有那不知名的野花,争奇斗艳,把个南国冬天打扮得更加妖娆迷人。西桥村前边,蜿蜒的石溪河顺流而下,在三水汇合的地方,高高耸立的危岩上,千年古塔——龙古塔巍然屹立。相传朱德元帅率红四军“直下龙岩上杭”时曾在龙古塔前留影。时已数九寒冬,龙古塔前江水正烈,四边山上树木葱茏,座石桥连接石岸和古塔。姜山河提议,人生有缘来相逢,这次闽西之行,也算缘分,不妨拍个照以作纪念。

这时,位姓林的福建养蜂人来找姜山河,看情形他们打交道的时间不短了,彼此都很熟悉,讲起话来也无拘无束。金成看见,这人似乎和王前也很熟,说话时的样子很随便,不时说笑着什么。金成觉得纳闷,王前什么时候又和这位福建人搞在起了?真是个既可怕又让人不可思议的女人。

中午多吃了酒,回到房间,脑海中不时浮现起昨夜发生的那些倒霉事,特别是王前的讹诈,自觉心中怨愤难平,欲哭无泪,直骂自己窝囊。想起龙古塔的雄浑伟岸,勇立中流砥柱的大丈夫气概,当下挥毫写道:

龙古何轻狂,敢拒千重浪。

浅水群山水,悬石落万丈。

湍流多飞瀑,咆哮声萧萧。

寒山少翠色,疏云何渺茫?

跋涉万千里,肩负霜雪苦。

作伴三分虫,立世在闽中。

长风知我意,高云无尽期。

颐指南国风,男儿欲展雄。

终于收到家里的来信。看得出,老母亲的信是任静静代写的,无非是让他个人在外千万注意身体,安全第,决不能有什么差错。任静静的信写在另张信笺上。信上说,她反复思量,养蜂这工作无论如何不适合他,这样会毁了他的生。她已经为他在争取,估计很快会有结果,究竟什么结果信中没有明说,只是希望他千万不能自暴自弃。她还说,他走后,她总是做噩梦,梦见金成被人欺负,甚至被人殴打,浑身鲜血淋漓。好几次,她从睡梦中惊醒,个人痴痴地靠在枕头上坐到天亮。信中没有写,但金成知道,她定是流着眼泪坐到天亮。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金成也流泪了。他精神萎顿,心情郁闷,这种事让谁摊上都窝心。现在短裤这个把柄握在王前手上,他只有任这个女人宰割的份了。来信的字里行间他清楚地感觉到,任静静对他用情很深,他甚至能觉察到她跳动的脉搏。他十分感谢静静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送来了问候和祝福,送来了个女人真诚的爱。他第次对任静静动了真情,他在回信中写道,他也很想她,他会照顾好自己的。最后,他将诗寄龙古塔寄给了她。

夜深了,金成久久不能入睡,正迷糊着,忽听窗外有轻微的响声,他悄悄地爬起来,隔着窗棂朝外边看,只见个人影闪就不见了。那人个子不高,像是女人的身影,但王前的个子要高多了。

“会是谁呢?”他在脑海中像过电影样反复思考着。“小媳妇?!”当他头脑中闪过这个身影时,吃惊地睁大眼睛。深更半夜,她到这儿来干什么?

转眼间就要过农历除夕了,小媳妇家从生产队分到了大半木桶牛骨头汤,喜滋滋地提回了家。金成看了看,除了萝卜,其他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吃晚饭时,小媳妇端给他们碗经过重新加工的牛肉汤烧萝卜,大概又加了作料,总算还能入口。吃饭时金成看见,刁小三几次伸筷要挟牛骨头,都被小媳妇打掉了筷子。金成想起自己来时曾带来块二斤多重的咸肉,本来准备过年时大家吃,现在想到王前就恶心,干脆送给小媳妇。

这天,金成从姜山河那儿回来,远远看见小媳妇正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手里拿着封信。金成奇怪又是谁来信了,接过信才明白是小文的。信是用航空寄来的,“这个丫头性子就是急,写平信可以了,还要加航空,仿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等到读完信后,他才猛然想起,直忘了给小文去信,怨不得她在信中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什么陈世美王魁潘仁美,估计她搜尽枯肠,把古装戏中能够想到的坏人名字全部拿来了,她觉得还不解恨,又在信的末尾加上负心郎玩弄感情等词语,金成看后都笑了起来。不过信的末尾的几句话却让他吓了跳:她马上就会赶到龙岩来。还特地加了句,说金成肯定被王前这只母狗勾引坏了。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小文到龙岩,他和王前的事肯定要穿帮,那还了得,整个世界都会翻天的。前天,他已经答应王前,决定负担她回去的路费,喜得她两条倒挂眉不停地颤抖。夜里,王前又来敲门,要和他发生关系,被他坚决拒绝了。他得赶快写信制止小文,这时,小钱跑来敲他的门,因为分摊来回的路费,他们和姜山河发生了第次冲突。

龙岩上杭带是福建著名的木材产地,每年姜山河他们南下繁殖蜂群时,总是将蜜蜂压缩在几只蜂箱里,到龙岩后再买当地生产的新蜂箱,这样既省了不少来时的路费,回去又增加了需要的新蜂箱。姜山河他们来时的蜂箱少,分摊的运费也少,可回去就不样了,他们的蜂箱增加了好几倍,姜山河仍坚持按照来时的路费计算,理由是他去找关系联系车皮,多用了钱也贴了不少人工,应该得到补偿。小钱不同意,他并没有增加几只新箱子,他说通路子送礼的费用已经多分摊了,再提就没有意思了。两人几乎红了脸,为分摊费用的事不欢而散。金成认为小钱是对的,只是碍着姜山河的面子不便讲出来。

第部分第九章2

这天,姜山河让人捎信来,说他偶然觅得首诗,想请金成赐教。金成见诗意平庸,缺乏意境,为不拂他的雅兴,拈笔附首七绝·和友人:

相逢何须曾相识,异国佳节逐笑颜。

三分小虫纵横处,共向闽西枝春。

姜山河也是老高中生了,读到高中毕业时,老母亲要抱孙子,决意叫他回乡结婚务农。他中等个子,方脸盘,看上去敦厚老实。他拖长尾音抑扬顿挫地朗读着金成的七绝·和友人,连声赞道“好诗好诗”,说着定要留金成吃饭。金成连连摇手,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今天这饭不吃了。”姜山河制止道:“不可,就凭你老弟席话,饭是定要吃的。我从不吃酒,今天高兴,破戒也吃两盅。”

姜山河叫人炒了两个菜,拿来两只饭碗,各倒了半碗酒,金成先敬老姜,端起碗饮而尽。姜山河翘起大拇指夸道:“好酒量,文人豪饮,李太白斗酒诗百篇,金成也是酒兴催诗兴,下笔如有神。我也来凑个雅兴。”说着,端起碗也干了个底朝天。立时,血直往头上涌,脸涨得通红,眼里似乎也有了血丝。金成见状,慌忙要夺他手中的碗,被他用手挡开了。“你真的以为我不能喝酒,你错了,其实我挺能喝的,今儿咱老哥儿俩来个醉方休

”他缓口气,看眼金成,继续说道:“小钱那家伙不是东西,他想挤兑我羞辱我,他还嫩了点。我姜山河吃的咸盐比他喝的水多,跑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多,他凭什么和我计较?今儿不是说酒话,我不会带他去江西了,让他个人留在龙岩,看还敢凶不凶?”

姜山河的话让金成大吃惊,真要这样,麻烦大了。除非特大的蜂场,小蜂场是单独包不起节车皮的。另外,车皮计划十分紧俏,需要通关子送红包提早预订。现在姜山河要单独甩下小钱,其实是最狠的招,在小钱的“软肋”上猛插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