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蒙溪刚要入睡,感觉到月朔起身的动静,又睁开看,喊:“师傅,你夜游神呐”

周蒙溪站起来说:“我喜欢你,也喜欢现在的这个世界。混沌却很真实,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介于黑白阴阳变幻,可以看到天空的飘缈也可以脚踏大地的实在。地底太黑,见不到阳光;天空太轻,一切都是幻境烟云。诸天众法力强大,指手为城、翻手为云,一个覆手又一切烟消云散,但凭念想便能构建自己想要的世界,可窥透其表相,不过幻相尔。人间虽然苦,可从来都是一步步踏踏实实的建造起来的,哪怕塌了碎了坏了,总还能留下一片废墟。哪怕人死了,总还能留下一具骸骨一堆骨灰。作为神,寿命虽然很长,天人五衰却是诸天众逃不开的宿命,到最后什么也不会留下,就如天边消散的烟云。我喜欢做人,做人苦也不苦,苦中的甘醇更能留香。我不是和歆,因为和歆不曾为人,她只能以一个天神的高度怀有一颗怜悯慈悲的心来看待苍生,只看到苍生的苦看不到苍生的过。我在这尘世中打滚一千多年,看透人世。人世,介于阴阳混沌之间,黑白善恶同时并存。我不怜悯苍生,也不憎恶苍生,我只想在这个人生间行走感悟。”她抬手指向自己的心脏,说:“这里跳动的是凡人的心脏,它有凡人的一切欲念,也有凡人的善根恶念,所以,我会对苍生产生怜悯,也能为你一举诛尽资州候八千后人”

“耶”周蒙溪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兔耳朵,拉着她师傅就朝阳台走去。两人翻过飘出院子,周蒙溪说:“师傅啊,如果我们俩大晚上在天上飞的话让人看见会不会以为撞鬼?”

月朔瞥一眼周蒙溪,她都不想吐糟周蒙溪。论菜咸,谁有它周蒙溪弄的菜咸?她要不是吃了周蒙溪拌的那份凉拌花瓜能灌那么多水?她问:“你打算怎么安顿她们俩?”她指的当然是奇颖和宁馨。她原本对这两个陌生女鬼没什么好感,今天尝了奇颖的厨艺,她开始嫌弃周蒙溪那炒菜只有油盐味精再没别的味道的厨艺。周蒙溪炒菜属于能把菜煮熟吃了不拉肚子就成,奇颖炒的菜色香味俱全,导致她今天嘴馋吃多了——这会儿撑得难受。为了减轻胃部负担,月朔把身子摊平,胳膊支着身体半仰半躺,她仰起头,嘴唇半张,还是觉得嘴里好多花椒,嘴唇也火辣辣的。

月朔说:“我是你师傅又不是你妈,你育不良……小蒙,我已经逐你出师门了。”别总什么事都找她,连育不良这事也喊师傅,丢不丢人

这棺材里面封印的是月朔兄长后人的魂魄,刚才山洞中的那批人连人带三魂六魄悉数被吸进去。

她看到那小女孩有一双如繁星般晶亮的眼睛,懂了。这孩子的眼睛干净得不染丝毫纤尘,所以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她喜欢这孩子,干净,比天上的云还要干净,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干净的灵魂,加以引导在不久的将来说不定就能飞升天界。

周蒙溪抿嘴嘻笑两声,忙把宁馨和奇颖放出来,说:“师傅,她们是我的朋友。”

夜幕笼罩下,城市让灯光映照得分外绚丽,过年的气氛罩得到处一片火热。这就是人间,热热闹闹的人间,哪怕是在严冬季节,路边的火锅店、店门口悬挂的灯笼还有来往行人那穿得像棉花球似的衣服、毛绒绒的围巾,都让人打心里觉得热呼暖和。这就是活着的感觉,简单、安定、充实。

周蒙溪见那煮面阿姨拿筷子的手都在抖,也不好意思再站在人家店门口吓人,她调头朝公厕走去。迎面走来的人见到她都跟见鬼似的唯恐躲避不及。她走出去几十步远,就听到那阿姨在骂:“妈卖屁哟,大清早地见到鬼老二了。”

周蒙溪随即明白,埋在地底的东西,属于地下世界管,即使再好的东西,日久天长的浸染也会沾上些阴森冷气。她抬起头看向那已飞到出口的月朔。原本月朔也被埋在了地下世界,不止一次埋进去,但每次又都让她得到出去,所以月朔虽在人间行走却早不是人的模样?她自己呢?她帮月朔回到人间,该还是不该?如今的她还属于人间吗?

突然,周蒙溪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型图案。那是一个埋在地底岩层中的巨大洞穴网络,这些连成网络的洞穴中充满不属于人间的能量体,它们连接到另外的出口,有些洞连接到地狱,有些洞连接到满是妖魔鬼怪的国度,还有一些洞与人间相连,但它们不是固定不动的。这些洞穴就像是的一个缓慢移动的巨大能量体,它渗入地底岩层里在岩层里飘浮移动。这些洞穴里只有一个洞不会移动,那就是她现在所处的洞穴的位置,这个洞在几个洞的最中间,处在洞中洞、洞内洞的位置,它还有一条延伸出去的通道同时串通了周围的所有的洞。

“啊?”月朔闻言惊得倏地回身震惊地看着周蒙溪,惊声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旁边,一袭白衣的月朔和一个身穿青绿色衣服的女子并肩而立,两人瞪圆眼睛看向那在众多妖魔里翻腾的身影。那是一条因快移动而拖得老长的光景,乍然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布满祥和柔光的云龙。不过那龙的身形透着几分缥缈虚幻,在龙头方向看到的不是龙头而是一个快奔腾跳跃外加拳打脚踢的女孩子。

周蒙溪挠挠头,问:“可是师傅,我要怎么猎杀他们呢?”

过了没多久,周蒙溪惊奇地现月朔居然和她学了一样的功法。月朔的身上有着森冷的煞气,可在这煞气里还有一股祥和的且让她极其熟悉的力量溢散出来。罩在月朔身上的皓月冷光里丝丝缓缓地渗出来的那股力量没她的纯,但绝对比她强大。师傅居然也修炼和她一样的法门,她一直以为她师傅给她的是从别的地方偷来或抢来的正规道统法门,跟她师傅自身修炼的不一样。她再一想,既然她修炼的法门是她师傅给的,她师傅能教她,当然也能自己修炼了。也许正是因为她师傅修炼了她所修炼的这种功法所以才有能保留心智和人的情感。周蒙溪看着她师傅,觉得她师傅真的很可怜,不再是人心却沉沦在红尘恩怨里。她低声说:“师傅,我要是能救你就好了。”

“为什么?”月朔问,声音陡然下沉。

月朔看到周蒙溪的眼神开始涣散,忙又找话题去吸引周蒙溪的注意让周蒙溪集中精神,能多拖一刻是一刻,说不定有转机。“小蒙,你知道刚才那人叫的和歆是谁吗?”

周蒙溪回头看看那穿蓝色衣服的人又扭头看看,问月朔:“师傅,她喊谁?”

周蒙溪无地自容,月朔的这话比掴她几耳光还让她难受。

月朔提住周蒙溪,半步不敢迟疑,径直冲进了头顶上那满是妖魔鬼怪的壁画里。

那和尚的电里突然有光芒闪烁了一下,是精光,十分凌厉。

拱形的门只是做了个门的框架,并没有装上门,连门坎也没有。

周蒙溪盯着他问:“死在下面的人还有机会重新做人吗?”

周蒙溪没好气地对那女孩子叫道:“我又不是哑巴!”

“她被黑白无常抓走了。”周蒙溪还是那句话。

黑无常看到那块玉,也看一眼白无常,收了勾魂链,一黑一白拖着奇颖的魂穿墙而出,消失了。

那年轻女人收敛起情绪抿着嘴笑了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试着干几天,不满意的话随时可以走,我按天数把工资结给你。”

好吧!周蒙溪放弃和月朔商量。

“唔——”周蒙溪越想越呕,吐得天昏地暗。她想到昨天晚上月朔说的“饮血吃肉”,当时想到的就该是喝人血吃人肉,但想归想,与现实挂不上多少钩,如今亲眼所见——

月朔抬手把周蒙溪从地上捞起来,架到沙上——与其说是架到沙上,不如是拖到沙上或丢到沙上。

周蒙溪这才看清这帮人,虽然穿的都是比交宽松的休闲服或皮衣,一副老板的派头,但他们手上不是提剑就是拿鞭子还有一个拿着一对金色的直劲约一尺左右的金圆。

月朔瞪她一眼,拂袖就朝墙壁走去。她到墙根处,正欲穿墙而出,看见外面烈日当头只好又退回来继续跟周蒙溪耗着。她在床上坐下,说:“你行过拜师大礼,只有我逐你出师门的份,没有你不认师傅的道理。再让我听到你说这话,我必将饮你血食你肉将你碎尸。”

“嘿嘿,师傅你半夜洗澡啊。”周蒙溪低下头去,视线又落在月朔的脚上,赫然现她师傅居然穿着她的拖鞋。

“我看昨晚就是他妈的撞邪了,三哥本来吃得好好的,说是昨晚听到有鬼在楼下吹哨子,我们都没有听到就他听到了,还非跑到窗前去看,走到窗前就倒下去了……”周蒙溪打个激灵,后面的话她不敢再听,转身就往楼下跑,跑到自家门口,顿足两秒转身继续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