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冲过去用力地扭动门锁,扭不开。使金圈的那个男子用金圈拼命砸着门锁,这十几块钱一把的门锁却像用金刚铸成的一般纹丝不动。

周蒙溪无力地瘫坐在门口,如今的处境让她悔不当初。如果,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一定不会去捅破那神像,甚至会再去搬块木板把那地方钉得格外牢固,不让谁轻易碰到那神像。

月朔俯下身子,冰冷的唇贴在周蒙溪背部的伤口上吮吸、舔舐。伤口不深,所以流出来的血不多,那点子血进到嘴里非但没止渴反而更激起她的渴求。她张嘴贴在那温暖的背上用力地咬了下去。

周蒙溪接过名片,好奇地看着她问:“你真是狐狸精呀?那月朔是不是千年僵尸?”

月朔看到周蒙溪的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床上,已是气息全无,连心跳声也止住,她惊得呆怔当场,喃喃念叨声:“怎么会这样?”赶紧把周蒙溪扶起来将渡入周蒙溪体内的灵力悉数吸回,又再将周蒙溪冻得僵冷的身体摊平学着人们常用的急救法子替周蒙溪做心脏急救复苏,等周蒙溪有了心跳后,她把被子掀开盖在周蒙溪的身上,看了周蒙溪两眼,转身坐在床边。良久,她喃喃地低叹声:“原来死是这么可怕的东西,能将一切化为乌有。”

周蒙溪没回去和家人团圆过节,她把这几天做苦力当临工赚的几百块钱都寄回家给父母当孝敬,自己留下一百块买了点肉菜拎回出租屋和月朔一起过。

周蒙溪现在身无分文,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吃饭生活,不可能去找要等一个多月才能领工资的正式工作。从小野惯、穷惯的孩子,体力好、吃得苦、拉得下脸,看到有招临时工或杂工的想都没想就过去了。

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周蒙溪也是饿急了,鼻涕一抹,奔到小桌子前。她看到没筷子,又返身去拿来筷子奔回饭桌前,夹了菜就往嘴里送,她连碗都不拿端起盛饭的盆子就开始扒饭,活像一只饿死鬼投胎。

周蒙溪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地盯着那女人,因为那女人的身上着光,所以即使是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仍能清楚地看见她。那女人背对着她,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古代衣服,看那款式依希有点像汉代的齐胸襦裙,长裙曳地竟有几分流云飞袖的翩然美感。那女人的头很长,一直拖到腰部下,漆黑的长挽了个简单的云髻,余下的秀柔顺地贴裙裾上。从背影来看绝对是个美人,至少这身材就够好。周蒙溪咽了咽口水,她很想不怕,但这东西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她的屋子里,她不能不怕。周蒙溪很想问这女人为什么要缠着她,又怕一出声那女人转过头来是一颗骷髅头或者是腐烂得不成样子的脸。相比之下,她还是愿意看着这美美的背影。

周蒙溪说:“就是算命,这一辈子的运势。”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现那人“咝”了声,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小算盘摆在桌子上,把算盘珠子拨平。周蒙溪站到他对面,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

“你把灯全部打开嘛。”吴莉害怕,出言让她把灯打开。为了省电,之前只开了她们俩所在位置头顶上的灯。

周蒙溪推托不掉,只好捏着算命的给她的钱,回家了。她回到家就跟她爸说今天她去算命,算命的反倒给了她一块二毛钱。她爸一听气得抓过她手里的钱就给丢到窗外去了,说:“只有苦到不能再苦的叫花子命算命的才给你钱。”

她回到家也怕父母说她又乱跑摔伤了,一声不吱,自己找了点白酒把伤口洗了就去翻书包写作业。外面刮大风眼看就要下雨,父母把门都关了,她也不可能再出去玩,怕挨了一顿打,她妈看到她还横眉怒眼一副“我看到你就烦很想再揍你”的眼神,她也识趣地不去招惹,乖乖地躲到她爸跟前去写作业。她妈爱揍她,但她爸极护她,有她爸在,她乖一点,她妈不敢揍她。

这时有一个稍大点的孩子提议,去后山打土仗。街道两旁是老式的木楼建筑,房子后面便是山,有庄稼地、果林子、荒地、坟场,都有。武侠片看多了,他们就学着电视里叫屋后的山为“后山”。

八十年代底的农村小镇还没有托儿所,孩子也是在地上跑到四五岁才被送去幼儿园。周蒙溪的家迁到隔壁镇上做生意,在离她家不到二百米远的地方,有一间民办幼儿园。

周蒙溪翻开一看,那本装订的书藉上的墨迹还是新的,明显是月朔昨天晚上写的。毛笔字落在纸上和钢笔字差不多大小,写得分外工整,简直就像是用电脑打出来的一般。她惊讶地抬头看向月朔,怎么也没想到月朔的字居然写得这么好,月朔生前一定受过很好的教习。

月朔说:“我修行的功法不适合你,但这门功法我想你练一定合适。”

周蒙溪捏着那书,突又觉得月朔对她挺好的,想到之前月朔对她又咬又吸血,仍然恐惧。情感上,对月朔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现实经历告诉她月朔会害了她,可情感理智上又觉月朔不会害她,至多就是咬她几口吸她点血。

月朔转身去了书房,又挺尸一般躺在罗汉床上。

周蒙溪肚子饿,不敢去找月朔,自己去找吃的。她去到厨房见月朔这屋子虽然空旷布置不多,但家电齐全,这么冰的一个“人”居然还买了冰箱,并且冰箱还插上电源在工作,这就表示有冷藏食物。周蒙溪打开冰箱,当即吓得双眼一直,“呕”地一下子胃部的酸水径直翻涌上来。她的腰一弯,捂住肚子便是一阵翻江倒海。

冰箱里满满塞了一冰箱的肉,摆在最上面的是一颗冷藏的人头,人头下堆满被剁成残碎块状的大腿和手掌及一大堆人肉,一个肥肥的女人Ru房就明晃晃地摆在那——

“唔——”周蒙溪越想越呕,吐得天昏地暗。她想到昨天晚上月朔说的“饮血吃肉”,当时想到的就该是喝人血吃人肉,但想归想,与现实挂不上多少钩,如今亲眼所见——

“唔——”周蒙溪胃里的胃酸都快被刮干净,胆汁也快吐光。她想到冰箱里冻的死人还杵在那里正半睁着眼看着自己,吓得周身颤、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碰”地一声关上这“棺材”似的冰箱调头冲出厨房趴在客厅又是一阵呕吐。

周蒙溪吐到不能再吐,抱着痉挛的肚子瘫退到墙角弓着身子立着。

月朔出来,冷淡地扫她一眼,去拿来拖把,再把拖把递给周蒙溪,说:“清扫干净。”

周蒙溪脸色煞白地抬起头看着月朔,她接过拖把,点点头,开始清理自己刚才吐出来的黄物。她对月朔已经没别的想法,那就是一个异类。人,即使月朔曾经为人,现在也绝对不再是人,而是吃人的生物。“生”物吗?“死”物似乎更恰当。

她把客厅的秽物清理干净,又挪去厨房,看到冰箱就想到里面装的东西,又是一阵头皮炸胃部痉挛翻涌。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忍住,三两下匆匆忙忙地把地清理干净,提着拖把去卫生间。

周蒙溪推开卫生间的门,赫然看到一长链子摆在卫生间里,那链子的一端还在动,似乎是拴了什么东西。她吓得打个激灵,往后猛退两步,大声喊:“月朔,卫生间有什么?”那喊出的话已变了声调,神经再次绷紧。

月朔的声音从书房里飘来:“我养的宠物,它有灵智,识得你,不会咬你。”

周蒙溪稍稍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朝浴室里迈去。她推开浴室的门,就看到一个长相很奇怪的东西钻在浴室的门后面。这东西不大,就像一只出生不到两三个月的小狗,全身漆黑,一双眼睛也是纯黑色的,爪子很利,指甲长长的一看就是很能扒土的那种,它的身上披着层厚厚的鳞,鳞甲坚固犹似铜铸。它长得像传说中的麒麟,但比起麒麟寒碜多了。周蒙溪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这不是麒麟,麒麟是神兽,镇邪的,而这东西一身阴冷邪气,那双漆黑的眼睛挺像西方电影里魔鬼的眼睛,盯着人就像要勾魂似的慑得人心头慌。她的视线避开那东西的眼神,把拖把洗了,轻手轻脚地去到书房门口,问:“月朔,浴室里的那动物叫什么啊?”

“你看得到它?”月朔的话语里显露出一些惊讶。

“嗯。”周蒙溪点头,心说:“难道我不该看到吗?”

月朔说:“那是阴间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由头来历,七月十五蹿到楼里来作祟让我抓了当宠物养着。哦,对了,你平时没事别去招惹它,它吃人肉,你惹把它惹急了,咬你几块肉损失的可是你自己——”话音未落,就看到周蒙溪又在打寒噤和咽口水。

接下来的几天,周蒙溪相当的乖,成天窝在客厅里哪也不去,即使想去洗手间也是忍到憋得不能再憋了才去。她看到冰箱里的人肉后,对肉类食物产生了严重的抵触情绪,看到肉就想吐。月朔似是查觉出来,就只给她买水果和蔬菜,本想让周蒙溪自己去做饭菜,周蒙溪打死也不愿意再进厨房更别提下厨,成天抱着水果啃,靠水果过日子。

月朔也由着周蒙溪去,周蒙溪不下厨,她也跟着没吃饭,也不吃水果,遇到月色好的时候会在窗前吸食月亮精华,遇到阴云天气则会出门。

月朔写的书很详细,即使周蒙溪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修行的人也看得懂。不是看得懂,是一看就懂,那些文字看在眼里自动进入脑海,像把曾经学过的东西再学一遍似的容易。

她似乎触到另外的一个世界,一个与现实世界共处又不相同的世界,这个世界就像是悬浮在空中又像是弥散在宇宙、埋藏在地底。伸出手去,触到空气里的不再只是空气;呼吸间吞吐的不再是氧气和二氧化碳,而是另一些融飘浮散布在空中的东西。身边不再是空旷的,而是有许多物质悬浮在周围,她看不到抓不着但能感觉得到,甚至能将它们吸个腹中一点点地凝聚起来纳在身体里作为能量补充。

周蒙溪沉浸在她新现的这个世界里,比现新大6还要新奇地探寻着,浑然忘我、废寝忘食,经常闭上眼便沉浸进这个世界里,等到她被月朔叫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或第三天。周蒙溪沉浸在这个世界里,一是这个世界在太神奇、奇妙的东西,二是她不想面对现实的处境。

不想不等于就能不面对,就如同她不想看到尸体碎块和人肉,不想看到关在厕所里的那只阴兽。她踏进卫生间,就看到那只阴兽在啃人的手臂骨,细细白白嫩嫩的手臂,是一个女人的手臂,新鲜还有弹性,在阴兽的牙齿下被咬得支离破碎吞入腹中。

月朔在用月朔自己的方式在照顾她,月朔是真心对她好,但她没办法接受月朔另外的行为:用人去喂宠物;经常一身衣服上沾满血迹挂着人体残碎渣片拖着半截尸体回家在厨房剁碎了塞进冰箱冷藏着。那阴兽的个头小,食量却很大,几乎半具尸体三四天就会吃完,然后每隔上三四天月朔就会拖一次尸体回来在厨房剁碎了。

周蒙溪看得越多与月朔接触得越多就越想逃,哪怕是付出死亡的代价也比每天承受这些要强,而她也真的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