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氏冷道:“一个人也没有。明日里与老爷走动勤快的官家有事没事都爱来串串门子,如今,我是连他们家眷的丫鬟都没遇到半个,这势利眼比那尖针还要扎人。”

过了半日,也许只有一盏茶的时分,他扬起脖子又喊了喊,这一会儿,那语调里就带着点尖锐,还有隐藏在深处的惶恐。

白日再见,他们会默契的守护着那个小秘密,有关他的守护,有关她的脆弱。

杜青墨在落地之时呻吟了声,苍嶙山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有点冷,摸久了又觉得有点烫。他把手心手背都在衣摆擦了又擦,左右看看,还是决定先出去找一些干草和柴火来。在这崖底,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出路。

杜青墨想了想,问她:“老夫人那边可有请大夫每日把脉?需要什么药材,别管多贵,让人去预备就是了。”

苍嶙山惊恐的大叫:“把她带走,把她们都带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伍姑娘冷不丁地接话:“那孩子还不是苍少爷的种。”

“做他的老行当,现在估摸着正畅快淋漓的砍着人脑袋吧。过不了多久,他才会找苍家的麻烦。”

杜青墨亲自上前帮他换了外衫,松了冠,换了鞋,这才笑道:“好,你不心疼,我心疼总成了。”

杜青墨终于跑去拉扯苍嶙山的臂膀,恐慌地喊:“夫君,你放手,她是你最爱的女子啊!”

6公子身子再一沉,两只手都无力的挂在了身子侧边,他一口的血水,大吼道:“苍嶙山,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苍老夫人先尖锐的反驳,一只手颤抖的指着6公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苍家的儿媳妇什么时候变成了你6家的人,桑姨娘生的儿子可是我们苍家的长孙,不是随便你这种阿猫阿狗就可以诬陷的,若是没有证据,老身会亲自让人把你押送衙门。”

苍嶙山扶着她道:“依依,别闹了,这事我们早就商定好了。我也是为了孩子好。”

杜青墨抓着她的手,面色有着异样的酡红,低声道:“快,让人去老爷夫人的院子外面喊几声,把整个苍家的人都闹腾起来。记住,是所有人!”

桑依依气得抖,道:“可是你会娶她。”

他一边反感她,一边又渴望接近她,面对这她的时候,他又忍不住一次次试探她的真心,然后一次次打击她,看着她为了他而对桑依依长牙舞爪就心喜。

在大雁朝,男子宠幸众多女子只能说你风流,可若是独宠一人,那么此女要么被灌上狐媚的名号,要么就是男子背上‘为色所迷不堪大任’的评价。这对仕途中的男子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污点,是送到仇敌手上的弱点。

杜老爷摇头道:“稍安爀躁。新年第一日,他应当只是来拜年,若要带走墨儿早些日子肯定就已经来了,不会选在今日。”

苍嶙山异常的烦躁,可只能压着性子解释:“娘你难道听不出,我那些话都是哄她的吗?我怎么可能把苍家亲手送到她的手上,她就算给我生了儿子,这个苍家还是我们的,她动不了分毫。”

杜青墨跟随着他,路过冰封的溪流,穿过白雪皑皑的小树林,脚下的路偶有碎石,隔在脚底上反而添了安心。

他沉默的离开这个富丽堂皇的院子,在暗夜中凝视了它一眼,听着媳妇们虚张声势的嘘寒问暖,丫鬟们脚不沾地的递送着补药高汤,还有婆子们假意的苦口婆心的念叨,忍不住轻轻的微笑。

杜青墨轻声道:“我以为她会为了6公子舍弃一切。”

杜青墨倒吸一口冷气,萧无慎轻声道:“别大惊小怪,也不要点灯。”

杜青墨即刻往前一步:“这是怎么了,受寒了?来人,快去找大夫来。”

马车里有一张小榻,杜青墨特意留出来给了苍嶙山,自己坐在半开着的车窗边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老夫人前两日去庙里烧香,那是寻常走惯了的路,见惯了的人,很少出过差错和意外。偏不巧的是,老夫人这一次出去之后当日居然没有回来,只有一个小厮传回消息说是庙里来了高僧,留了老夫人听禅,多住一些时日。

顾尚锦容不得她多想,一把抱起她的腰,几个起落就绕去了更远更高的庭院。

泡温泉的山庄出城外不过二十多里路,马车一路走一路停的过去,晌午之后就足够到了。原本是前朝一位王爷为了哄佳人而特意在半山腰建了宅子,将周围十多个泉眼圈在了宅子内,占地广阔。泉眼与泉眼之间各成庭院,一处一景,引人入胜。可惜是红颜易老,英雄白头,改朝换代之后,这宅子被富商购买重新整顿了一番,变成了皇城内达官贵人名门闺秀的爱去之处。

她那么的大胆,尖声惊叫,大声的喘息,深长的指甲掐入他宽厚的背脊中。

男子固执的伸着手,依然没有说话。桑依依无法,只好捏着帕子一角缓缓抽了过来,双手交叠着压在掌心里,低着头。从男子的眼看去,可以看到她泛红的耳尖,小巧清透。

杜青墨捏着冒着热气的包子,还没眨眼,某人又丢了一块卤鸡腿放在了她的手里。某位名为少侠的萧某人也叼了一块,三下五除二的就啃了干净,吐了骨头给野狗,望了望她手中,舔着唇:“吃啊。”

女子在夫君的怀里,一边哭泣一边说着恨的时候,任何男人都知道她爱着他。在他新婚之前,桑依依得知他即将迎娶她人,也是这样哭倒在他怀中默默的流泪。

紫丹和紫茶站在不远处,靠近不能,急得跺脚。不少路过的丫鬟们都偷偷瞄着,暗暗心惊着。

泪,一滴,顺着眼角流下。

半个时辰之后,范嫂子和喜婆同时从新房走了出来,一路上的红灯笼还没绕到大厅就被强行熄灭了。

杜青墨半响才抬起头来,仰视着萧无慎:“上辈子,你也是死在了他的手上吧?”

这种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官家小姐,哪有桑依依的善解人意和深情厚意。

“啊!他……这不是新婚么,有半月的休假。”

杜青墨凑过去,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耳垂,喃喃道:“不。就算你想要绕了我,我也想要……”她含住他的整个耳朵,牙齿用力,苍嶙山动作顿了一下

 

进了饭厅,果然婆婆早已端坐在正位上,公公与苍嶙山都不在,自然是在外院与萧无慎一处用饭。伺候的丫鬟们看到她来,这才开始相继上菜。苍老夫人叫了杜青墨来自然不是让她陪同一起用饭的,而是让她伺候自己用饭。等到苍老夫人吃完了,大慈悲放了杜青墨之后,她才能回到自己的院子,那时候,菜式不同,兴许也早就冷透了。

屋里的人再一次震住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似乎燃烧着修罗界的火焰,任何人都可以听出话中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