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绝望,不单是夜黑了,连他身上还在流淌的血似乎也已经干涸,凝结成又腥又臭的黑色。兴许,经过了这个夜晚,他鲜活的躯体也将如老虎一般,僵硬冰冷,死去多时。

她沉默中的悲鸣让萧无慎的胸口隐隐的闷,让他不由自主的在每一个夜晚悄无声息的潜伏在她的不远处,静静的陪伴着。

杜青墨感觉到异动,勉力睁开眼,只看到萧无慎锁着眉道:“你犯得着为了他以身试险么?”

“也不是大事,”范嫂子说,“就是端给少爷的冰镇梅子汤里冰块没有全部融化,嗑了少爷的牙,然后就被借机泄火的主子甩了脸。那些个狡诈的老人们尽使唤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去做事,小丫头犯了事,老家伙们还躲在暗处冷嘲热讽,都是些没良心的。”

那一声声尖利的叫声几乎把人的内脏都给挤压到了一处,无处不疼,无处不冷。

焦氏瞥了瞥关紧的厅门,道:“这得问桑姨娘的丫鬟。”她假意的咳嗽了一声,“听闻桑姨娘生产之前,那屋子里就有一股异味,嗅得久了,只觉得胸闷气短,人心躁动。只是当日事出突然我们都没有注意,回了自己屋子之后那燥热也就散了。现在都隔了这么久,就算有也不会留在那个屋里了吧。”

萧无慎别有深意的瞄了她一眼:“他根本没有受伤,就算有伤,那也是他自己折腾的假象。”忍不住又嘲笑一句,“那人,最喜欢自残着博取女子的同情,你可别上当。”

安嫂子推测道:“要是被老夫人知晓了……”

她不停的喃喃着,声如蚊蚋,神色凄苦,那绝美的容颜一点点在苍嶙山手中流逝,逐渐灰败,她还在说:“我会恨你,我恨你……”

“哇———”婴儿的啼哭震撼云霄。

“来人啊,”苍老夫人尖叫,“给我把这个狂人打出去。”

杜青墨眨眨眼,她清醒的明白,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儿子,也不可能替代自己那唯一的苦命孩子。

苍嶙山穿着亵衣,只简单的罩了一件斗篷在外厅绕圈子。说到底,真正关心桑依依这个孩子的人说不定也只有苍嶙山。焦氏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坐在了下第一位,伍姑娘一如既往的陪伴在旁边,另外一边是两个还没及笄的庶出姑娘。苍老爷和老夫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妾室的孩子来此。

晌午苍嶙山从兵营回来,桑依依就当着他的面砸了茶盏,噼里啪啦打碎了大片,心口止不住的疼。

他锁着眉,只听到屋外有人哇的大叫,门外的丫鬟大哭了起来,引来了更多的人劝着拉着,丫鬟一边哭一边叫:“少爷,您快去看看姨娘吧,她要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会……”空中清晰的传来刷耳光的啪声,丫鬟哽了哽,越的委屈难当,“少爷,您不疼爱桑姨娘了吗?您的孩子还未出世,您就不要小少爷了?可怜的姨娘,可怜的小少爷啊,你们好命苦……紫丹你们别拉我,就算死我也要把少爷给姨娘带回去!”

桑依依倨傲的扬起头,很想说‘除了我的儿子,苍家不会有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杜老爷把老夫人劝了回去,萧无慎这时候自然不会在苍嶙山面前露面,杜青墨随着杜老爷去了前院。

苍嶙山已经把仆人们都给轰走,屋内只留下老夫人母子两人。没有了外人,老夫人的气焰小了不少,只是怒气依然盈满眉间,不停的拍着扶手大声骂着:“这个逆子,你想要气死我是不是?你要葬送整个苍家是不是?我把你教养这么大,期间操碎了多少心,吃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稍微有点礀色的小妾就忤逆我!你这个逆子,我要把你逐出家门!”

萧无慎回过身来,莫名的笑着,单手越过她的脸庞拉起斗篷上的帽子,仔细的给她戴好。杜青墨低下头,在不为对方察觉的地方略微的窘迫。

你走吧,我不愿再看见你了。!”

杜青墨对视着他。他的眸子乌黑到底,看不到任何的亮色,一如他这一世毫无希翼的人生。她低下头:“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

睡梦中好像过了很久,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只看到月光从窗台外斜斜的轻射进来,在地板上的方块之地笼了一层清冷的幽光。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黑暗中她看到一个更加黑的影子坐在屏风后动作着。

作为一个暂时的局外人,伍姑娘不觉得苍嶙山有多疼爱焦氏,真的爱她,哪里又会把焦氏折腾得半死不活。相反,这位看起来倨傲冷漠的桑依依才是苍嶙山心中的人。别说苍嶙山不会对桑依依说一句重话,就连饮食起居那可都隐隐高了少夫人一头,据说以前这位可是连少夫人的面子都不卖的主,嫁进门几个月都不来给正室见礼。

她是清冷的,也是娇媚的,冰与火同时燃烧着她,反而越诱人沉迷,让6公子的抗拒越来越小,神情越来越温柔,动作却越来越激越……

如此,诺大的府里就除了正养病的焦氏,就剩下桑依依。

杜青墨笑道:“我的回答不重要。我只知道,不论我回答什么,你都会带我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杜青墨当日舀出那札记指给苍嶙山看,那葱葱郁郁的山林,雪景中热气腾腾的温泉,以及温泉中赤身裸体的男女,瞬间就将他那颗空寂无聊的心给燃烧了起来。

他猛地夹住她的腋下把她整个人压在了粗大的树干上,顶开她的双腿,她兴奋得抖起来。她知道,她想要他,她知道他是谁。

桑依依偷偷的看他,他却不知,自己喝一口酒就倒一口入了湖,有鱼还蹦跳起来,摆着尾巴,飞溅着水珠,与男子怡然自得相辅相成,入画一般,看得人目不转睛。

杜青墨一瞬间想要惊叫,看到萧无慎嬉笑的脸硬生生忍住了,双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夜晚中,脚下的苍家显得阴影重重,除了主院灯火通明外,其他的院落只有星点银灰不明的光。在很久以前的那辈子,苍家对于杜青墨来说是明亮的,有一种沸腾中漂浮的轻快,就像被烧开的铜壶,水在奔腾,壶盖不停的呼啸着,那么的繁华那么的热闹。她身在水壶里,看不到内里的黑暗,只极力伸长了脖子望向那一点点开启的光明。

苍嶙山内心有一种可笑的自鸣得意在膨胀着。

前方的苍嶙山冷哼,手下用力,杜青墨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背后一痛,人已经撞到了长廊柱子上,下意识的扶了扶髻,唇瓣一热,齿间有什么横冲直撞了进来。

苍家最近风光太甚,府里风言风语更是没有一刻停歇。每一个丫鬟们见到苍嶙山都不言而喻的面红心跳,媳妇们冷眼瞧着,婆子们高调的打骂着,更多的小厮会在半夜偷偷摸摸的串行在丫鬟们居住的院子里,或者是隐蔽的花园假山中,也有胆大的直接相约在了府外,颠鸾倒凤,各种甜言蜜语,各种私定终身,让苍家从内到外都弥漫着一股子浑浊之气。

杜青墨状是痛不可抑的闭上眼,一滴热泪坠在他的手心里,滚烫着燃烧成了灰烬。

杜青墨不置一词。

杜青墨在杜家,与两家而言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两位父亲在朝堂几次交手,该试探的,该表态的,该商议的基本都已经成型。小两口的姻缘,自然也成了不用开口的提议之一。

朝堂上,黄金龙座之下,太子与大皇子和二皇子分排而立,相比两位皇子的志得意满,太子殿下依然一副正直无方的神色,道貌岸然得让人以为他真的是大雁朝历史上最为端正的一位储君。

苍嶙山逼得她扬起下颌:“怎么?你喜欢激烈的,昨夜的血流得不够,今夜还想再暴力一些?你的嗜好很得我的心意。”

有人打开了房门,她下意识的将纸条塞入被中,范嫂子带着紫丹和紫茶走了进来。

至于她自己的,命都没有了,好的名声有什么用。

“嶙山。”苍老爷止住了苍嶙山的动作,转身看向杜青墨:“老夫是你的公公,不是你的爹。”

苍嶙山五指用力,看到这弱女子小小的挣扎,脸颊因为呼入的气息逐渐减少而泛着红。他低下头,在她唇边残忍的笑道:“要记住,我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你别妄想反抗我。不准质疑我,不准监视我,更加别想背叛我。在苍家,别妄想惹是生非,我这个武人可听不懂你们文官口里的是非对错,在这里,我就是主宰。就算死,你也必须死在我的手里。”

杜老爷震惊当场,府里族长当即就要悔婚,硬是被杜老爷阻拦。之后,杜家想了一招两全其美法子,在迎亲当日,让杜老爷迎娶两位正室,另一位自是现在的杜老夫人。

拜堂成亲当场,苍老夫人勃然大怒,掀了盖头就将杜老夫人踢倒在地久久无法起身,并破口大骂杜老爷阳奉阴违欺瞒於她,并逼迫其即刻休弃杜老夫人,否则她就要悔婚。

杜家求之不得,一群人假意争执,气得苍老夫人甩袖走人,扬言从此与杜家势不两立。没半月,苍老夫人嫁入苍家,成亲当日将苍老爷的两名妾室,一个通房赶出苍家,两日后,三名女子死无全尸抛尸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