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老人家的心目中,难道一个假冒李逵比自己的夫君和儿子还要重要?世事弄人,上辈子杜青墨因为是杜家的女儿而备受苍老夫人欺凌,这辈子却同样因为这个原因,反而看清楚了苍老夫人心底深处最卑劣的情感。

杜青墨又问:“大夫可还在?”

“青墨!”

有时,她惊梦醒来,会望向自己栖身之处,什么都不说。

杜青墨轻笑道:“做戏做全套,不下点狠心怎么让他完全相信我?”

范嫂子回了茶间捣鼓了一阵,摸出一个药膏来,递给了门外的一个小丫鬟:“去吧,给你姐姐好好的抹了,这几日就歇歇。你自己也要小心行事,还有人乱使唤你们,你就来找我。”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小小的黑屋子里,一地的血一墙的泪,无数的痛苦渗透在石灰深处,在砖头里面生根芽。

大夫还准备再问,老夫人已经暴跳了起来,猛地拍打着桌子:“我要将那贱人千刀万剐。”说罢,人已经冲出了客厅,撞开大门,吓得外面偷听的丫鬟媳妇们一哄而散。老夫人叫了几个嘴严的婆子一阵风的跑去了佛堂,只留下厅里其他几人面面相视。

杜青墨状是安心的点了点头,而后想通了什么,对着萧无慎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又没有同情他,我只是想要感谢他而已,他为了我们的复仇可是做了很大的牺牲。”她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孩子他是真的不想要……”

杜青墨放下茶碗:“无妨。说到底,这也是为了苍家积福。夫君口里不说,心里还是会心疼孩子。”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苍嶙山听不到任何人的话语声,也看不到任何人,他的眼中,心中都只有双手握住的这个女子。

6公子跌倒在地上,出更大的痛哼,鼻中,眼角纷纷有血珠流了出来。他费力的抹了一把,固执的死死的望向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继续伸出手:“把孩子给我。”

众多丫鬟媳妇婆子们都面面相视,半响,才有媳妇子跑出去喊男仆。

“真安静,以后会是个性子温和的公子哥。”她说。

杜青墨左右环顾了一圈,果然在外面的人群中看到老夫人的贴身老嬷嬷,老管家也立在了门口,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你骗我,你一直在欺骗我。”桑依依哽咽的留着清泪,略微浮肿的脸上都是凄苦难当,“当初你说过府里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可是现在,你一个两个还不够,居然还要让老夫人送你一个。你到底把我和孩子置于何地?”

苍嶙山神色复杂,半响,起身拿起大衣走了出去。

不过,她这次聪明的咽下了这口气,现在还不是时候把杜青墨从正室的位置上拉下马。

苍嶙山进门就瞧见了她,相比在苍家的消瘦和委靡,如今的杜青墨面颊含春,眼波有情,朱唇榴齿,珠圆玉润自成风流,就如刚刚含苞待放的醉芙蓉,静静的临靠在湖边等待着青年才俊们惊艳的目光。

“娘,”苍嶙山止住老夫人的话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想,他就算是侠客,那也是一位温柔的侠客。

6公子皱着眉,他不知道怎么好好的接人回家突然变成了桑依依单方面的诉苦和控诉?他什么时候说过他轻视她了,他什么时候说过只要儿子不要女儿了?

萧无慎刷得打开扇子:“放心好了,最迟一年后,他会自动自的投奔你的怀抱。那时候,你可得好好的‘疼惜’他。”

杜青墨闭紧了嘴,颠手踮脚的走了过去。

焦氏的宠爱浮在了表面,桑依依才真的是苍嶙山骨头里疼惜的那一个。

被翻红浪到天明。

相比焦氏的疼痛难眠,桑依依这些日子却是半喜半忧。那位6公子是位沉默寡言且自律甚强之人,在桑依依的甜蜜追逐下依然不动如山。

顾尚锦从她头上抽出一根缠丝福禄笀喜簪子,簪子一头锋利非常,倒像是一柄出鞘的刀。顾尚锦舌尖在上面滚过:“这东西实在不适合你这样的弱女子,不如送我做个人情,算是请客喝酒的花费。”

如今也快入秋,天气正是热冷交蘀之际,白鹭书院放了假,学子们都三两成群的出门游历,不少官家子弟也相携出游,就算是这富贵之地,也到处可见意气风的少年少女,到处都朝气蓬勃,让人神清气爽。

可这是一个梦境,她可以肆意的在自己的梦境中为所欲为,可以敞开平日里被约束的三魂七魄,可以胆大妄为的做任何不敢做的事情。梦境里的自己,那么的渴望,那么的希翼着一个人毫无顾忌的爱着她,贯穿她,把她逼得大喊大叫大哭大闹。

桑依依知道他是苍家的贵客,据说姓6,是个书生,也不知道是来皇城投奔亲戚还是如何,只是这一身的气度相当的惹人注目,只是短短几日就成了丫鬟们偷偷倾慕的对象。桑依依只当小丫头们没见过世面,如今第一次瞧见对方,竟然觉得‘端方公子温润如玉’就是为他亲身打造。

现在,苍家依然繁华,在她心里它却已经成了地狱,到处都是呲牙裂齿的恶鬼,要吞噬一切还心有善意的人。

他再一次拉开了她的裙带,“放心好了,从今往后为夫会好好疼爱你。”

杜青墨瞪大眼,苍嶙山将她双手压在腰后,膝盖顶入她双腿之间把她死死的压制,让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脸,她的身上都沾染他一个人的气味,她呼出的每一个呼吸,都有他的融在其中。

桑依依‘捉奸在床’的好戏生的第二日,自从嫁进来后就从来没有到正房少夫人屋子里立过规矩,伺候过的桑依依桑姨娘,终于赶了大早,破天荒的等候在了杜青墨的阁楼之外。

婆子扶着桑依依对着正妻磕了三个头,自始至终杜青墨没有说一句话,她甚至于看都没有看向场中喜气洋洋的两个人,沉默着、隐忍着喝了茶,再让人送着桑依依入了新房。

萧无慎叹息:“作为娘子,你不能怀疑你夫君的武艺,就好像你不能怀疑他的某方面的能力一样。”

对此,苍嶙山只有冷哼。

杜青墨的右臂被丫鬟们小心翼翼的抬起,屏风外,萧无慎问:“如何?”

杜青墨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身子贴了过去,“我想要咬你的耳朵。”

“少夫人醒了!”紫丹喜道,急躁的把手中的药碗一放,人就冲了过来,“你可担心死我们了。”

待到午时,婆婆让人唤她去伺候用饭。果然,就算有客人在,苍老夫人依然压制不住对杜家女儿惩戒的心。

杜青墨已经慌了神色,只抓紧了苍老爷的衣袖,闷着脑袋喊‘爹’。那样子,十足的女儿家寻找爹亲庇护的柔弱礀态,让苍老爷恍惚了一瞬,笑道:“好好,儿媳妇也是半个女儿。乖女儿,还不快来给爹爹敬茶。”

杜青墨呵呵冷笑,那神色就如同炼狱里面爬出的恶鬼:“我知道,你可以

杜青墨道:“昨日就出门说去看望老爷,今日还没回来。”她故意问,“你可见着他们了?”

苍嶙山脸色一变,突地抓住她的手道:“你在嫁与我之前可有什么青梅竹马?”

杜青墨笑道:“好好的,问这做什么。”

苍嶙山盯着她:“真的有?”

杜青墨正色着摇头:“没有。我们杜家不容许拉帮结派,故而与其他官员走得不是很近,来我家走动的官宦子弟也很少。若你说在白鹭书院一起读书的那些公子们,”苍嶙山手一紧,听杜青墨打趣着,“那你也算是青梅竹马中的一人了。”

苍嶙山仔细端详她的脸色,见对方坦坦荡荡这才放下心来,脑中还回荡着昨日天牢中的那一幕。母亲厉声的质问,父亲的沉默都成了一道伤口,在苍家的破房子上再裂开一条大缝。

他顺了一口气,起身去沐浴洗漱,再吃了午饭,这才开始说正事:“有人跟我家说媒。”

杜青墨正在泡茶的手稍倾,转而抬头轻笑:“好啊,我又多了一位妹妹,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