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疲累,她的懦弱,她的无奈和委屈都会在黑暗中慢慢的释放,一点点燃烧那些恨。然后,那愤怒中紧张的身躯会逐渐放松,沉如墨的双眸缓缓磕上,唇瓣微启,细细的呼吸平稳的飘荡在床幔之间,她安睡了。

崖底毒虫小蛇甚多,也有野兽盘踞的山洞,苍嶙山挑了一处偏僻无异味的深洞走了进去,仔细把周围枯燥得一踩就碎的草屑等物给抹开,单手解了外衫铺在了地上这才把怀中人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泪水涟涟的小丫鬟对范嫂子千恩万谢,又在门口给杜青墨磕了一个头,这才飞快的跑了。

他急切的喘息了两声,身子木纳的矮了下去,伸手在桑依依的眼角抹了一下。在这昏暗中带着潮气的屋子里,那晶莹的水滴带着诡异的绯色。苍嶙山几乎是惊吓般的甩开了它,他跌跌撞撞的倒退,撞到了坑坑洼洼乌七八黑的墙壁上,把一身衣衫给擦得看不出本色。

焦氏抚了抚肚腹,平淡地道:“原本以为桑姨娘才艺双全又有倾城之貌,能够讨得夫君的欢心也是理所当然。可今日所听所闻,我又止不住的猜想,她有了夫君的宠爱还不够,还要妄求什么呢?那香定然是在她有了身孕之后才用,可见是打定了注意要败坏夫君的身子,她是想让苍家只有她那一个儿子?”

杜青墨问他:“6公子如何了?”

“谁说我会心疼。”苍嶙山从外间进来,刚把披风解开就听到这话,即刻反驳了一句。

到底有人看不过去,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们,想要分开他们。可是苍嶙山从小就习武,盛怒之下哪里还留有余地,上来一个就甩飞一个,过来一双就踹飞一双,屋内哀嚎渐起。

苍嶙山走过去,一脚踩在他那只手的肩胛上,用力。

方才众人还怀疑自己幻听,这一次6公子字正腔圆的宣告几乎是用锤子敲进了人的耳膜,每一个人都承受不住的摇晃了两下。

苍嶙山还没来得及安抚桑依依,对方已经拉着他摇晃起来:“夫君,你把我的儿子给我。你说过,你愿意舍弃一切来保护我们。我求你,把我们的孩子夺回来!”

“少夫人,还冷?”紫丹摸了摸杜青墨的额头,一头冷汗,又给她加了件外套,“可别又得了伤寒。”

苍嶙山早就知道这事,他一点也不以为意:“那是母亲安排的,与我何干?”

两人靠得极近,杜青墨带着点墨香的气息缓缓浮动在周围,她应该是恬静温柔的,可是在苍嶙山面前,她永远激烈凶狠,不懂得藏机锋,直来直往得让人生厌。可是,也是这份率直凶蛮比府里乃至外面的女子都够味,够引起苍嶙山的雄心。

杜青墨自然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只偏过头略微冷漠的提醒苍嶙山:“夫君既然请了我回来,我自然会看好这几位小主子。焦氏与桑姨娘都深得夫君的喜爱,桑姨娘有孕,焦氏自然要多操劳些,待到桑姨娘生产之后,估摸着焦氏的好日子也会到了。”她淡淡一笑,“我想,夫君也不想在外博得一个沉迷美色治家不严的名声吧?”

杜老夫人立即揪住杜老爷的衣袖:“不要见他,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来这里肯定没有好事,他一定是来带走墨儿。”

老夫人倏地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想糊弄我?你是不是准备等我死了之后,就亲手把苍家送到那个妖妇的手上,啊?”骂一句就戳他鼻梁一下,那手指上还带着指甲套,又尖又利,没几下就把苍嶙山的鼻子戳得坑坑洼洼几个血红的印子。

萧无慎笑了笑,最后望了一眼小小的院子,率先走了出去。他的背脊依然挺直,已经空荡荡的酒壶在腰边晃荡着,给他添了一些不羁的味道,若是再执着一把剑,他就不再是隐缩在杜家的诡秘复仇者,而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这人实在是,太能自说自话,胡乱给人戴高帽子定罪了。

萧无慎笑道:“爱啊,怎么不爱。对同样性子的人,男子是用来倾慕追求爱,女子是用来羡慕嫉妒恨,有很大的区别。”

屏风后,萧无慎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榻上,正自己舀着毛巾用清水给自己清理伤口,一条深长的剑痕从肩膀一直延续到了腹部,几乎深可见骨。

她自己也口干舌燥的时候,终于听到某人一声干呕,桑依依捂着唇就跑了出去,在长廊边弯下身去。

七日六夜几乎是眨眼之间,苍嶙山几乎是浑身虚软无力的被人抬上了马车。

相比这边的悠闲自在,苍家意外的呈现出一片宁静的景象。

杜青墨一愣,那簪子是她寻常所带的饰品之一。它的作用自然不止是装饰,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自保,当然,必要的时候她不在乎用它来结束自己屈辱而绝望的一生。

伍姑娘觉得她话里有话,又不好问。这个焦氏明着看是处处蘀你着想,心里到底是何算盘谁也不知道。

她伏在他的耳边呢喃:“用力些,弄疼我。”

“我,不用,谢谢。”她轻声开口,用手背抹掉了那唯一一滴眼泪。

夜风有些冷,萧无慎带着一个人依然心不跳气不喘,奔跃间,他居然从包子店顺了几个刚刚出炉的肉包子,自己咬了一个,剩下一个连同牛皮纸塞在了她的手中:“快吃,等会就冷了。”

“我恨你,我讨厌你。”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掌心里可以感到苍嶙山的沾沾自喜。

苍嶙山要把她的手臂给掰断了,霸道而强势的舔舐过她口腔中每一个空隙,狠狠的卷着她的舌尖,用力到她疼。

桑依依心口刺痛,双腿无力的往后靠去,撞在门板上,出‘嘭’的大响。焦氏笑了起来,一边更加大力的起伏:“丫头,快来,夫君快要磨死我了……”

苍嶙山同时准备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那无力靠向椅背的杜青墨一眼,转身走了。

杜青墨半垂着的眼眸只看得见苍嶙山撑在地上的头颅。他在咳嗽,无数的血沫喷射出来,坠在青草上,像极了红红点点的小瓢虫。

一个女子而已,就算他被形势所逼娶了她,就算她言语冒犯自作聪明的伤了他,他也依然觉得自己可以随时随地如同捏死一只兔子一样的捏死她。

杜老爷收起不小心扯掉的胡须,假装到处张望:“为何这几日也不见我那女婿?”

苍嶙山哈哈大笑,把她抬起叉开双腿坐在身上:“看不出,你居然是个荡妇。难道你以为在床上讨好了我,我就会绕了你?”

杜青墨抹干净一头的汗,有东西直接从掌心跌了出来。一张纸,杜青墨迟钝的看着那片苍白,半响,才打开来。上面只有两个字:回家。

现在,范嫂子等人还不明白他们的真面目,所以只是稍稍的叮嘱了杜青墨一番,就由紫丹和紫茶随着去了婆婆的院子。

杜青墨似乎才现这里还有一位老人,她猛地挣脱苍嶙山的控制,冲到苍老爷的身后,揪着他的衣袖,怯怯的叫:“爹,救救我。”

杀了我一次,自然可以杀我第二次。我不怕你。”

面对一切困难苍嶙山破天荒的甘之如饴,在第二日暗中观察过杜青墨对他容貌的确没有过多想法之后,更是安心。

他会缠着杜青墨给他换药,会打了野兔之后对她邀功,会手把手教她如何保持火堆不灭,会在夜晚把她困在怀里,片刻不理。他曾经对桑依依的甜言蜜语转移到了杜青墨的身上,听了两次,杜青墨就冷笑:“你当我是桑姨娘,容易被你的谎言欺骗?真正的喜爱不是口中说,而是你如何做。”

最初,杜青墨的牙尖嘴利冷嘲热讽还能够让他来点火气,却不再如以前那般针锋相对,只是背过身去摸着左脸生着闷气。

杜青墨嗤笑他:“这点子挑衅都受不住,可见你也没多少真心。”

两人怒瞪了半日,苍嶙山索性把头上的绷带拆了,对杜青墨呲牙裂齿吓唬她。杜青墨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了大半的木柴伸到他的面前:“你另外半边脸也不要了是吧?早点毁了也好,和离的理由又添了一条。”

苍嶙山一慌,用着少年人的盛气凌人:“你敢!”

杜青墨扬起头:“你看我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