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刚刚离开,那头外面就悄无声息的进来了一个男子。

杜青墨问:“犯了什么事?”

屋外的婆子们再一次进来,她们刚刚碰触桑依依,对方就惊声尖叫:“不许抢走我的儿子,谁也不许抢走我的儿子。”

老大夫道:“那香料可还有剩余?”

杜青墨皱眉:“他身子大好了?”

杜青墨沉默,冥思了半响,这才挖出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上,给黑子一条退路。她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天还有点冷,你想法子让人送去两床厚的被褥。以前的奶娘肯定是不能用了,你让人每日里预备一些羊奶,还有物给她们母子吧。”

这仿佛是一道魔咒,桑依依的挣扎戛然而止,清泪瞬间布满了那倾国倾城的面颊,她哭道:“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你真的舍得杀了我?你会后悔的,”她泣不成声,“你一定会后悔!”

6公子单手捂住心口,从墙壁上缓缓滑落,咳出几口血肉来,脸色迅的呈现出青白的死气。

6公子走到桑依依的床榻边,隔着炙热的烛光观察她怀里的孩子,旁若无人地感叹:“长得十分像我,依依你辛苦了。”

多么小的孩子,多么脆弱的生命,如果她的孩子平安出生,是不是也会胖胖的,软软的,让人见之欣喜,恨不得护在怀里一刻也不愿意分离。如果,当年苍嶙山没有狠心毒杀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会那么的绝望,那么的恨烈,以至于在炙热火堆中燃烧中带着刻骨的仇恨重生。

紫丹顿了顿,见杜青墨一脸坚持,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抓了两个伶俐嗓门又大的丫鬟嘱咐了一番。不多久,苍家的人仆人们几乎全部聚集在了桑姨娘的院子外,里里外外三层只差水泄不通了。

桑依依冷哼一声,她是见识过老夫人打苍嶙山的样子,生怕自己撸了她的逆鳞也挨了耳光,到时候伤了孩子更为不好,几次张嘴之后也闭上了。

他现在应当是志得意满的,可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在牵挂。

杜青墨看着这两人相依相靠的模样就来气:“只要以后你们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愿意没事找事的折腾。我还当你送我一份什么样的大礼呢,原来是嫌我不够清静,专门用小妾的儿子来打击我是不是?我若真的想要个便宜儿子,也情愿那孩子是从焦氏的肚皮里面出来,而不是你桑依依。”

杜老夫人依然不信。她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当作心肝宝贝的疼惜着,哪里想到赐婚之后居然要亲手送给人糟蹋,她如何不悔恨,恨不得当初拼着命也要抗旨啊。

两个人两个脑袋又凑到空瓦之处垂看去。

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捂住鼻子苦恼的瞪着他。

桑依依莫名的伤心了起来,沙哑着哽咽道:“我至今才知晓,原来你看中的只是我腹中的儿子。你看不起我,也看轻我,你觉得我是个没有贞节的女子……我知道是我追着你,爱慕你,轻易的对你交付了真心,也交付了身子,一切是我的错。

萧无慎嘲笑她:“你太单纯了。桑依依这种在金钱窝里面打滚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爱上一个人。轻易说爱的人,是傻子,是莽夫,是愚笨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郎,譬如苍嶙山。”他凑近她,靠得极近,呼吸可闻,“所以你一定要苍嶙山爱上你,为了你而疯狂,为了你而抛弃一切,在所不惜。”

打了一个哈欠,她床也不睡了,直接走去卧榻,扯了薄被往头上一笼,气闷的睡去。

伍姑娘疑惑的瞟了过去,她有点疑惑为何今日的少夫人额外话多,更加猜不透现在桑姨娘的做派。

6公子是一张纯白的纸张,由着桑依依一笔一划在上面绘出各种图案。往日里对苍嶙山的挑弄都不假颜色的她,到了6公子的怀里反而成了教导者,一步步引着6公子带她攀上高峰,越过低谷,然后直冲云霄。

苍大人是个温和之人,最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出了名的和事佬。府里就他一位主人,他也习以为常般,倒是大多时候在衙门待得更久了些。

屋顶的顾尚锦爽朗一笑,跳了下来,顺势搂着她的腰肢转了一个圈:“本公子只有酒,吃肉得另外找人,姑娘可肯赏光?”

若要说起它与其他温泉之地有何差别,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既是,十多处泉眼中有五处居然是露天温泉,很得一些才子佳人们的喜爱。郎情妾意里,温泉也成了一处心照不宣的幽会场所。

热情而又矜持,暧昧着,萌动着。

男子自己拎着一壶酒坐到另一头,一脚踩在栏杆上,一脚搭在外面,长长的腿垂落着,偶尔可以点到湖面。周围不知何时聚拢来了一群红白鲤鱼,争相在他脚尖处游来游去。

萧无慎翻身下了床,越过了屏风直接去了外间。杜青墨无言的套起衣裳,走出来,身子上再一暖,萧无慎已经蘀她披上披风系好:“带你去个地方。”也不等她反驳,已经抱起她的腰身,从窗口一跃,出了这锁了她一切爱恨的阁楼。

他觉得亏欠了桑依依。现在,他的妻子杜青墨也同样的伏在他的怀里说着类似的话,任何男子都无法不满足。要知道,桑依依就算是皇城第一美人,可那也只是好色之徒的嬉笑之言。真正的美人是娇而不媚,媚而不俗,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千金小姐。桑依依措手可得,可代表着地位权势和美貌才学的千金小姐却是难求。

苍嶙山已经听不下去,一把拉着杜青墨出了偏门。盛怒中的他吓得无数的丫鬟媳妇们避得远远的,他握得太紧,杜青墨挣扎了几次都挣不开,只好气喘吁吁的跟着跑动:“我自己会回去,你先去招待客人。”

桑依依缓缓的摇着头,她已经不敢去看那如野兽一般凶狠冲刺的男子。捂住唇,低下头,桑依依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院子外,大红灯笼一晃,身着红缎凤袍的桑依依盖着盖头,被人搀扶了进来。

“怎么可能。”萧无慎耸肩,“我可没有那么弱。”

来杜家做什么?自然是接了刚刚成亲不久的新嫁娘回夫家。

“对,人老了,都忘了。”两只老狐狸相扶笑而隐晦,周围的人只道二皇子终于把杜家这一系中庸中人都拉上了战船,纷纷偏过头去。

杜青墨卷起指尖,冷哼了声:“其实,相比惨叫,我跟喜欢见血。”

回家,回去哪里?她哪里还有家?

她要,毁了苍嶙山的名声!

苍嶙山脸色顿时僵硬,还要去抓她:“你干什么,给我滚出来!”

杜青墨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突地扬手就准备给他一个耳光。可惜,一个文官的女儿在犀利的动作,在苍嶙山这种武将的眼中比乌龟还要慢,比蜗牛还要无力。在她的手拍到他的脸颊之前,苍嶙山已经掐住了她的咽喉压在了床榻上,杜青墨的后脑撞上了床柱,再被拖回被单上,一阵头昏眼花。

萧无慎觉得这样的她相当的可怜,可可怜里面又夹杂着一丝丝的心疼,仿佛有无数的细小丝线缠绕在心口,一点点的缩紧。他想要把她拉扯出这片黑暗,一起去晒晒日头,直面一下耀目的阳光,让她的畏缩被烈日烤得烟消云散。理智却告诉他,不要急,不要太急。

他斟酌一番,才道:“你说的这些都是虚话。江湖上,人们都是凭着本事说话,就算有人嚼舌根,那也只有我听得到,我会让对方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的道理。至于同病相怜,那只是增加你信任我的筹码。两个人,连信任都没有,又如何相处?”

杜青墨还待再说,萧无慎伸手就将一个温热的包子塞进了她嘴里。转头,6公子遥遥的在树上给他打了一串暗语。

萧无慎笑道:“有些事等复仇完了再说,我们现在先去看看苍嶙山。”

杜青墨含糊的问:“他怎么了?”

萧无慎道:“掉入陷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