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慎从怀里摸出一个木质的女童娃娃放在了他女儿的墓碑前,“去苍家。我记得你前些日子给他府里的人送了信,是不是有了额外的安排?”

桑依依将脸庞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擦着:“可我舍不得你受累,我也不愿意拖累你。我们……等你将府里的一切安顿好了,在贵人处也作出了一番大事之后,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杜青墨抬头剔了他一眼:“我早就看开了很多事情,你不需要自毁英名的来逗弄我。”顿了顿,“我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再去自寻死路,更不会再一次轻易的被人蒙骗丢了家人性命。”

紫丹听到声响跑了过来,先就现杜青墨手背上的烫伤:“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安嫂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怎样?”

无言的暗示。

那一瞬间,杜青墨几乎流下泪来,深深呼吸几次,哽咽道:“对不起。”

也不知道奔出去多远,直到再也听不到那群人的说话声,这才重新整理了衣裳,扶好髻,神色一变,那一点痛心疾伤心欲绝又荡然无存,她又成了那端庄矜持的贵妇。她仔细分辨了一下路,朝着自己的院子走了去。

安嫂子百思不通,只好用棉布包好了玉佩,夹到衣襟里面贴身放着,第二日,等到苍嶙山与杜青墨一起出了门,安嫂子这才喊来了自家的那口子,两人叽里咕噜一大通,安家的那位去了杜家,两日后,一位身材装扮与杜大人相差无几的老者坐着轿子出了城门。待到了城门之外,又换了高头大马,挂上明晃晃的玉佩,独自一人沿着贵妇们烧香拜佛的大路上走去。

这一次,6公子往前走了两步,桑依依刚刚下滑的身子直了起来,胸前的浑圆半露,带动着水流哗哗作响,膀臂上的水珠飞溅到了地上,屏风上,那双面绣似乎被烫着了一样,颜色更加深。

桑依依抬头仰视了一下高高的阁楼,咬紧了下唇,这一次是真的落下了一滴泪。

杜青墨在黑暗里翻了一个身,不知不觉的望着那空白的床帐,久久无眠。

杜青墨似乎更加伤心了,扯过身子,双手紧紧的并拢在胸前,护住头脸看不清神情,可哭泣的音调那么的压抑,那么的痛苦。

对空两人同时回头对吼:“谁跟他是兄弟!”

房门大开,门后的小隔间里面,床动人摇。

杜青墨坐在上,她的旁边是穿着大红喜服的苍嶙山。对于他而言,这才是他真真正正的新婚之夜,是喜事临门,他已经委屈了桑依依,不愿意再在这种小事上让她伤心。

“对了,要是他仗着是我兄弟,来引诱你怎么办?”萧无慎苦恼了,有点沉郁的他随手阻止了苍嶙山的攻击,将对方的双手困在了执扇之间动弹不得。苍嶙山的额头青筋跳得跟蚱蜢似的,两排牙齿狠狠的咬着,一条腿支撑着身躯,一条腿直接攻击萧无慎的下盘,两人你来我往,踢打得灰尘四溅,不知不觉中又过了几十招。

“你不相信?”萧无慎两根手指就接住了空中的‘暗器’,爬了起来对杜青墨飙道,“难道你以为我这么风流倜傥俊逸无双武艺卓绝的青年才俊愿意死?要知道,在上辈子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少年郎,那爱慕我的女子从江湖一直排到了皇宫内院,从梳着垂髫的女童到步履蹒跚的古稀老妇人,哪个不知晓我萧无慎的侠名,哪个不钦佩我的武学,哪个不倾慕我的翩翩风采。我本来应该有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一生……”

萧无慎双手抱拳,深深的鞠了一躬:“太子并无胁恩求报的意思。杜大人德厚流光,是本朝士大夫心目中的顶梁支柱,太子敬重您,也明白你的苦衷。只不过,中庸之道能够用于清平盛世,可不适用于三王夺嫡之时。”

这么想着,他居然把绑缚她手的布带给解了开,杜青墨一动不动,麻木的看着他解开自己的衣裳,一件又一件,袒露出胸膛。

大夫很快的开了方子,苍嶙山看都不看就挥手让人下去煎药。自己独自站在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女人,脸上阴沉不定。再一想到方才的萧无慎,他的拳头就不知不觉的捏紧。

杜青墨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她一边吩咐众人把阁楼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一边让人把她的嫁妆箱笼全部搬到了阁楼的库房锁好,只要能够搬动的家具和装饰品也都从主厢房全部挪了过来。本来空空荡荡的阁楼,只是一个上午就被各式各样的玉器瓷器书籍等塞满了大半。第一层自然是做会客而用,第二层是书房和绣楼,第三层才是寝卧。

周围有人在抽气。

本以为葬身火海,结果却活了;不是活在初生之时,也不是出嫁之前,而是经历了那个男人欺辱折磨洞房后的第一日。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缓慢地道:“你说。”

苍嶙山奸笑道:“娘你不就是要给杜家一个交代么,很容易。我们对外就说杜青墨生不出儿子,把妾室的儿子给她养,这样依依的孩子自然而然就成了嫡子。杜家只有一个女儿,以后杜家就是我儿子的,我儿子自然也就是我的,依依那边自然也会乐意,一箭三雕,如何?”

不止老夫人瞪大了眼,连屋顶上的两人都惊诧了起来。

杜青墨咬着牙,“好狠的心。”

萧无慎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他如意算盘打得再好,等到真相揭露的时候,他会死得越惨烈。”

之后苍嶙山与桑依依的合谋,杜青墨没有心思去看,他们两人顺着院子摸到了焦氏的房间。

焦氏正坐立不安的等着那两母子的结果,没想到房门一开,杜青墨就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焦氏一愣,“少夫人?”

杜青墨对她点点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焦氏脸色一白,左右查看了一圈,这才讪笑着:“少夫人都知道了?不知道我这一场戏演得如何?”

杜青墨坐下来,从袖口摸出一张房契压在桌上:“很不错,比我预想的好。这是我给你置办的庄子,房契上是你的名字,等到事成之后余下的薄田的地契也会送到你的手上。”

焦氏仔细看了房契,舒心的笑了起来,面上的防备有一瞬间的松懈,收好后作揖道:“谢谢少夫人。”

杜青墨沉凝着问:“你想不想要一个孩子?”看焦氏疑惑,她继续道,“苍嶙山要把桑依依的儿子放在我的名下教养,以后我与苍嶙山都不会同房,桑依依的儿子就会是我的儿子,以后不但会继承苍家还会继承杜家的产业。若是你想要……”

焦氏小心翼翼的问:“少夫人的意思是?”

杜青墨平静地道,“如果你给苍嶙山生下了一个儿子,苍家以后就是你儿子来继承。桑依依的孩子你不用担心。”

焦氏不可置信的凝视着她,不知道杜青墨这话里隐含的意思是哪一种,又有几分真。

杜青墨知道焦氏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轻易做决定。她继续舀出一个小锦盒放在桌上,“这是保胎药,让桑依依吃下去。她的孩子不能有一点意外,必须平平安安生下来。”

焦氏几次张了张口,心里的疑惑滚了几圈最终咽了下去。

她轻声问:“若是我想要一个孩子,少夫人你能保证孩子的平安么?”

“自然。”

“那我还会是孩子的生母么?”

“肯定。”

“我们会在一起?不会强迫分离?”

“我不会让你们母子生离。”

焦氏焦躁的跺了跺脚,半响才道:“少夫人,我能否问一个问题?”

杜青墨渀佛已经猜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焦氏扭着手帕,用蚊蚋般的声音问:“少夫人的目的是什么?”

杜青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目光飘到窗外的鹅毛大雪。庭院外早已有人清扫过,除了屋檐树桠上那厚厚一层洁白,其他人迹走过之处皆污秽不堪,黑的泥,灰的雪,还有穿着大红衣裳下人,那红太艳丽,在白雪的映衬下像是白纸上被搁置的心头肉,腐烂到出了恶臭。

她抚着自己盘起来的髻,冰凉如丝:“我的目的自然是让苍家彻底的覆灭,然后把他们的尸骨丢弃在大路上,千人踏万人踩,永世不得生。”

焦氏颤抖地打了几个激灵,只感觉眼前的女子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鬼,站在暗处一点点的吞噬掉活人的生机,撕裂他们的魂魄。

重新走出苍家的杜青墨眼神中那一抹清亮似乎又被黑暗给掩盖了,萧无慎把她脑袋上的兜帽压了压,“要不要去逛街?”

杜青墨垂着头,“我想回家。”

萧无慎拉着她入了城里最大的珠宝店,一边走一边道:“你不是邀请我去你家过年,趁着出门在外,先把礼物给预备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