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墨垂下眼,轻声问:“你为何不去找她们?”

偶尔,他的目光穿过了酒池肉林,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大笑着招手让对方也参与进来,小径深处的杜青墨面色沉重、羞恼,承受不住的倒退了几步,掩面哭泣的逃离。他赤身裸体的追了过去,十分野蛮的去扒她的衣裳:“你这个不懂风情的恶妇,跑什么跑,我会吃了你吗?”

杜青墨出了房门,随身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安嫂子:“两日之后,找个人挂上它去城外的庙里上香。引出老夫人之后,再带着它一起去寻我。”

桑依依无声的轻笑起来,似乎有些欢欣,欢欣到了眼底又添了一点愁。她轻声问:“你来做什么?”明明只是见过三次的人,他都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此时此地她却对他又怨又嗔,太奇怪,也太奇妙了。

焦氏就好像无所不能的娇狐狸,让你为她沉迷忘记世俗纷扰。

她不怕。

杜青墨苍白着脸,“不是。”想了想,颇为委屈的道,“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般不守妇道的女子?”她抬起手,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呜咽出声,“你不喜欢我就罢了,何必这样侮辱我。你不知道你的一句玩笑话就可以让我跌入地狱永劫不复,难道你一定要看着我伤心欲绝才能够明白我的话没有假,明白我的心里真真正正只有你一个人?”

很明显的,相比英勇的少年将军,萧无慎这等江湖浪子更加善于单打独斗。两个人在屋里上蹿下跳,闹得不可开交。

桑依依低声问:“那你家姑娘的身子……”

可惜的是,她活了。她活得比死了还痛苦。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立即杀了他们,把他们抽皮扒筋,让他们给自己的儿子陪葬。

杜青墨眨眨眼。

萧无慎深深的叹气:“其实,我是被你害死的。”

杜老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女儿,杜老爷走出门外,摇了摇头,负着双手的背影无端的苍老了几分。

如果说原来她还期待着孩子的出生,现在她却决定要保护孩子到底。与其怀不住,与其生不下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用怀上,那么孩子就不会痛苦,不会在她的腹中被自己的爹爹给亲手杀害。她记得,那个孩子临死那一刻,在她腹中剧烈的反抗踢打,他一定也在憎恨着苍嶙山,恨这个男子夺走了他小小的生的希望。

苍嶙山坐在厅堂,一阵烦躁。他鲁莽了,居然接二连三的沉不住气。原本以为依照外面对杜家姑娘的传言,就算他真的把杜青墨折磨得半死不活,她也应该顾着杜家的面子死活咬牙苦吞。没想到,一夜下来,清醒过来的杜青墨居然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矜持,什么叫做惧怕的对他挑衅,这才真正的惹火了他。

“那就好。”杜青墨喃喃道,“从今日起,嫂子你就多操劳一些,帮我把身边的丫鬟们的嘴巴都训利索了。”

善忍、温柔、恬静的她,没有得到苍嶙山一个怜惜的眼神,更加别说蘀新妇向老夫人求一句情。

昨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马车里有一张小榻,杜青墨特意留出来给了苍嶙山,自己坐在半开着的车窗边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的杜青墨在苍嶙山的眼里居然是万分的柔顺,让他忍不住想要赞扬她。他倾过身子,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次辛苦你了。”

杜青墨吓了一跳,飞快的抽回手臂,眉目间一丝厌恶闪过很快就掩盖了下去。

苍嶙山诧异,手还悬在空中,听得她说:“这是妻子的义务,是我本应该做的。”如果不这么做,说不定这辈子她还会如上辈子一样,被他憎恨。憎恨的主要原因居然是杜家不容许他纳妾,不许他做出任何有辱官声之事。

逛青楼,包妓在大雁朝朝廷中是严令禁止。官官相护中,有些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不说我不说也就相安无事。可杜家不同,当初二皇子要拉拢杜家,逼得苍家娶了杜青墨之时,杜大人就入宫对皇上立下了誓言,若是苍家敢玷污杜家的家训,有了正妻还娶妾的话,杜大人会强行逼着苍家和离。

杜家的女子,只会嫁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绝不容许与人共享夫君。

为此,苍嶙山爱慕桑依依到了骨子里,哪怕带着桑依依堂而皇之的入住苍家,在杜青墨面前上演男欢女爱之事,他也不能娶桑依依。一直等到,杜家被二皇子党派陷害,杜青墨被活活烧死的那一日,桑依依才被敲锣打鼓的迎进了苍家大门。

也许是这辈子的杜青墨懂得了真正的宽容之道,不单连桑依依都轻而易举的给他纳了,甚至还添了千娇百媚的焦氏,跟还有一个尚未吃到嘴里,看起来很有嚼劲的伍姑娘做后备,人多了,爱也就分摊了,所以苍嶙山与她才没有上辈子最重要的离心条件。

这一次杜青墨的特意安排,更是深得苍嶙山的心,他也开始对杜青墨和颜悦色了起来。只是,好像她并不领情?

苍嶙山立刻就竖起了眉头:“怎么,我夸你还夸不得了?”

“不,”杜青墨道,“我只是觉得不舒服而已。”

苍嶙山恍然大悟,笑着去抱她:“原来你在吃醋。放心好了,就算有再多的女子对我投怀送抱,也无法撼动你在苍家的地位。”

杜青墨暗中冷笑,想要稍微离他远些,在他怀里挣来挣去,苍嶙山以为她醋劲大心里越得意,反而还掰过她的脸颊想要去啃咬她的唇瓣。

杜青墨脸色一白,霍地捂住嘴飞奔着扑到了车门口,就呕吐了起来。

恶心,极度的恶心。不单是他的话,他的拥抱,甚至只要是他一片衣角碰触到她,她都恶心得想要吐。

他们除了新婚之夜同过房,距今也有几个月,自然不可能是怀了身孕。可看着杜青墨吐得天翻地覆的样子,苍嶙山忍不住抹了一下唇,再看一下自己的手掌,沉凝之后哪里还不知道真相,不由气得摔了小几上的糕点,咬牙切齿道:“杜青墨,你狠!”

杜青墨已经跳下马车,她连他呼出的气息都受不住了。只留下脸色铁青的苍嶙山握紧了拳头,着闷气。

到家之后,杜青墨从头至尾没有露过一下脸,直接去了自己的阁楼,然后让人请了原来蘀她看病的大夫来给苍嶙山开个调理方子补补。

焦氏的病还没好全,反而还要伺候一个更加‘病’的严重的苍嶙山,等到一看到他那无端冷汗,走路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哪有不明白真相的。她是聪明人,也从来没有低估过杜青墨的手段,闷不吭声的舀着方子让人熬药,自己以照顾夫君为由彻底的搬入了苍嶙山的屋子,断绝了桑依依想要扳回城池的目的。

可惜的是,桑依依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三天两头都不愿意出门,只闷在屋子里望着逐渐转红的枫叶兴叹。

秋风寂寥,世人也平添了无数的愁肠。

那一夜之后,6公子也时常出门,说是遇到了贵人,每日里有无数的应酬,无数的文人墨客想要约他一起吟诗作对,回来苍家的时辰也越来越晚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穷客,苍嶙山虽然忌惮萧无慎,可对照顾他的好友也只能做到面子上不翻脸而已。6公子的院子靠近后门,出入不必走前院,也没人想要去说他,久而久之随着伺候的小厮们也开始怠慢,一天难得送一餐饭食,只要每日里记得给他留个后门就好了。

6公子不说,桑依依却是知晓,时常偷偷的让小丫鬟送一些糕点和酒过去,十次有八次都在第二日原封不动的提了回来,桑依依也固执,不管6公子如何想如何做,她依然故我。表面上,两人是八騀子不相干的人,暗地里,他们却是藕断丝连扯也扯不断。

苍老夫人只比苍嶙山早半个时辰到家,回来后亦是半声不坑,路过苍老爷的书房连个招呼都没有就回了院子。苍老爷不知她遇到了何事,有心去问问安慰安慰,回屋子一看,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之后,老夫人突然转了性子一般,开始操心府里一众大小的衣食住行问题,特意从市面上挑了最新的料子,给所有人都做了两身衣裳,奇怪的是,连杜青墨都有一份。要知道,杜青墨嫁进来半年多,可是没舀苍家任何一份分例,就连她的饭菜都是自己的小厨房做,丫鬟们的月例都是她从嫁妆中出。就算这样,以前还经常被老夫人明里暗里尖酸讽刺,别说衣裳了,连一根针姓了苍,就绝对不会出现在姓杜的人的手里。不单是衣裳,甚至老夫人还派人送了不少补品,外加最新花样的一套金头面,和一对翡翠镯子。

杜青墨看着苍家的媳妇子领着一大串的丫鬟们捧着东西一一摆放在厅里,媳妇子腆着脸念了单子后,说了不少的吉祥恭维话,杜青墨都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到人一走,东西就全部都被锁入了一个箱笼,这些个东西,她离开苍家之前会全部原原本本还给他们。

这么不知不觉的过了两个月,秋意越浓厚,眼看着要过冬了。

这一日,杜青墨正起床没多久,焦氏、伍姑娘和桑依依早已经等候在了偏厅,安媳妇亲手送来了几个蜜罐子,封得严严实实送来给杜青墨。

“里面是什么?p

空饷幢Ρ醋拧!?p

安嫂子笑道:“我们家能够有什么宝贝,不就是我儿媳妇平日里打无聊腌制的一些果蔬。”

杜青墨轻笑:“你媳妇可好,身子有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每日里吃酸吃得我都嘴馋,索性舀了几罐子来给少夫人和各位姨娘们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