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儿子,是死在了自己的父亲和一个青楼女子的手中。

杜青墨她忍。

笔下的麻雀已经跃然纸上,海棠花也开满了枝头,杜青墨左右看看,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男子似乎在叹息,温热的手压在穴道上,银针又被抽了出来。他让出位置,杜青墨的眼前瞬间被两道蹒跚的身影占据。

杜青墨啪的打掉他的手:“生不出来的,你别做梦了。不对,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我们的孩子。”否则,他也不会因为桑依依的疯狂嫉妒,而毫不犹豫的给她灌下了打胎药。她的孩子,才不足六个月的孩子,她期盼着小心守护的孩子,就那样被他扼杀在了腹中。

见了杜青墨到底惨状,安嫂子即刻脸红脖子粗:“你们苍家是看不起我们杜家还是怎么的?这才成亲第一日,姑爷你就把我们姑娘折腾得半死不活;好好的人,这才伺候了老夫人一顿饭,回来一条命就没了。你们这哪里是讨媳妇,这是寻仇啊!我可怜的姑娘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人!我告诉你们,我家姑娘出了什么事,你们苍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一阵大嚎,杜青墨本只是昏迷就硬是被掰成了生死一线。

范嫂无端的心慌又心疼,杜青墨却轻笑起来:“范嫂,你会保护我对不对?”

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够养出什么样的仆人。

五年前。

一条街。桑依依住过的街不就是花街么。原来,这焦氏也是花楼出来的女子。很显然,对方一直把桑依依想成了仇敌。同行是冤家,外面风言风语的传桑依依嫁得好,自然就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桑依依低声问:“那你家姑娘的身子……”

小丫头含着手指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瞟着盘子里剩下的糕点。桑依依又舀了两块,给了她一块。小丫头大大的咬了一口,正巧里面焦氏一声浪叫,小丫头顿时呛咳了起来,索性把整个糕点都塞入了嘴巴里,含糊地说:“怪不得别人说桑姨娘贵人多忘事。你跟我家姑娘从同一条街出来,你伺候过的男子,我家姑娘都伺候过,你能够让他们神魂颠倒,我家姑娘也不差啊。你说我家姑娘身子不干净,你自己又干净去了哪里?”她踮起脚尖,用食指点了点桑依依的下唇,笑嘻嘻地道:“别说我家姑娘,就连我都知道怎么用这个让老爷们舒服。”

桑依依一愣,猛地将小丫头推开。小丫头本来站立不稳,背后是书房门,桑依依这么一推,小丫头就咕噜噜的滚了进去。

房门大开,门后的小隔间里面,床动人摇。

焦氏坐在苍嶙山的身上,偏头,十足挑衅的望向呆愣的桑依依:“姐姐,你也要一起来么?”

“不!”桑依依倒退一步。

小榻上,苍嶙山双手死死的抬起焦氏的腰肢,时上时下时而左时而右的摆弄。焦氏髻半散着,几缕垂在苍嶙山黝黑的胸膛上,在红土地上扭动着的毒蛇。

桑依依双手护在心口,摇头,再摇头,听到焦氏那喘息越来越重,贝齿间的丁香小舌头勾向男子的齿间,啧啧的水声,欢爱声,还有小丫头爬起身子,巧笑着问:“少爷,姑娘,要我帮忙么?”

苍嶙山已经沉迷,整个人对外界的任何人任何话都听而不闻,他脸庞憋得通红,半抬起上身,瞪着他们相连的地方。

桑依依心口刺痛,双腿无力的往后靠去,撞在门板上,出‘嘭’的大响。焦氏笑了起来,一边更加大力的起伏:“丫头,快来,夫君快要磨死我了……”

泪,一滴,顺着眼角流下。

桑依依缓缓的摇着头,她已经不敢去看那如野兽一般凶狠冲刺的男子。捂住唇,低下头,桑依依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苍家最近风光太甚,府里风言风语更是没有一刻停歇。每一个丫鬟们见到苍嶙山都不言而喻的面红心跳,媳妇们冷眼瞧着,婆子们高调的打骂着,更多的小厮会在半夜偷偷摸摸的串行在丫鬟们居住的院子里,或者是隐蔽的花园假山中,也有胆大的直接相约在了府外,颠鸾倒凤,各种甜言蜜语,各种私定终身,让苍家从内到外都弥漫着一股子浑浊之气。

桑依依‘捉奸在床’的好戏生的第二日,自从嫁进来后就从来没有到正房少夫人屋子里立过规矩,伺候过的桑依依桑姨娘,终于赶了大早,破天荒的等候在了杜青墨的阁楼之外。

杜青墨起得早,不过,苍大人父子起得更加早。桑依依以前也提过,想要与苍嶙山一道早起,苍嶙山去兵营,她就去正房伺候。

不过,苍嶙山相当的懂得怜香惜玉,或者说他对桑依依简直是疼爱到了骨子里,不舍得她委屈一分。故而,桑依依只在新婚的第一日说了一个开头,苍嶙山就直接掐掉了结尾。她是真的相信苍嶙山爱着她,爱到了为了她而压制正房,舍弃了一切世俗规矩的地步。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才三个月,苍嶙山就被一个丫鬟,不对,是一个放荡的浪蹄子给勾去了。

她哭了一个下午,只哭来苍嶙山的安抚。操劳过度的英武夫君已经没有了力气与她再做深入的沟通,就带着别的女子的庸脂俗粉味而入睡了。

桑依依到了阁楼之后,天还没有亮。快七月的清晨,露水深重,不多时就打湿了她半边肩膀。

负责清扫的粗使丫鬟瞧都不瞧她,自顾自的打扫围绕阁楼的花园鸀草。

等到黎明的光束从屋檐插进来的时候,又来了一名女子。不同于寻常的丫鬟,她居然穿着一身短衫,束着手脚,扎着方巾。待走进了,那英气十足的脸庞更是比寻常女子多了一些朝气。

阁楼的门打开,有小丫鬟走了出来,瞧见那女子就笑道:“伍姑娘来得早。”

桑依依这才恍然大悟。这女子是与那焦氏同时被买了进来的婢女,焦氏被安排在了书房伺候,而这伍姑娘被送去了练功房。

原来,都是杜青墨的棋子。

众人似乎都没瞧见桑依依,那伍姑娘堂而皇之的进了阁楼:“少夫人可起了?”

“还没呢,昨日看得晚了,到了子时三刻才躺下,估摸着等会起了又得头疼。”

伍姑娘与小丫鬟闲话了几句,范嫂子也已经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捧着梳洗之物的丫鬟们。众人见了礼,依然都没有往桑依依之处瞥一眼。

再呆了半柱香,又有一阵香风袭来,焦氏也走了来,看到桑依依哦哟了一声怪叫:“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的贵客临门啊!”

伍姑娘瞅了站在树阴底下的桑依依,视线在她半湿的髻和肩膀上落了一下。焦氏推了推她,“瞧见没,什么叫做真正的美人,这才是。”她抓了一把瓜子,嗑得噶哒噶哒的乱响,又扭了扭腰肢,“可惜呀,再美的美人在床上也讨不了男子的欢心。”

桑依依冷得抖,握紧了拳头维持着清高冷漠而不可一世的傲气。

焦氏最见不得她这一套。一个青楼女子,装什么清高,有什么可以傲气?都是赚男人银子的货,赚了银子还摆出一副我不稀罕的样子,看着焦氏一群同行都想要撕了她那一张虚伪的面皮。

伍姑娘依然没吱声,焦氏浑身没骨头似的东倒西歪,不一会儿就拉着伍姑娘的手放在腰上;“帮我捏捏,酸死了。少爷那哪里是疼惜人啊,简直就是吃人。把人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吃了干净,可真是折腾死我了。”捏了腰肢又要捏肩膀,不时的挑衅的瞟上桑依依一眼,感叹一句:“能者多劳啊!”

杜青墨在洗漱的时候就听得小丫鬟你一句我一句说道楼下的八卦。两个小丫鬟娇小玲珑的,最喜欢隐在黝暗的地方偷听,隔三差五的被范嫂子提溜出来给杜青墨表演一番,倒也别有乐趣。

只说到‘能者多劳’的时候,杜青墨才冷不丁的嗤笑出声。

会叫的狗不咬人,杜青墨太清楚桑依依沉默背后的狠辣心肠,她一点都不怀疑,现在桑依依想要杀了焦氏的心都有了。不过,焦氏是个外表没心没肺,骨子里很懂得趋利避害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桑依依算计了去。

杜青墨琢磨了番,下了楼,见了三人也只说了一句:“以后,这院子里就热闹了。”

桑依依低头做委屈,伍姑娘得体的附和,焦氏整个人都赖在了椅子中,磕着瓜子笑得咯咯。

等再过了十来日,苍嶙山难得的来了阁楼,假装好奇的问:“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不是说爱着我吗?”

杜青墨半靠在窗台上,目光幽幽的飘向远方,欲语含愁。

苍嶙山觉得无趣,杜青墨不再像以前那样怒目相对,两人反而说不上一句话。

苍嶙山从喉咙深处哼哼:“蠢得可以。”

正在嘲笑杜青墨的他,没有看到,萧无慎与另一名男子一起,骑着高头大马,摇着折扇,招摇的来到了他家大门口。

此时的桑依依,正喝完了调理身子的补药,抬出古琴,弹出一曲《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