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宛秋眼前闪过一团团疑云,看来,她还是被赵佑熙保护得太好了,竟让她以为,太子妃也能像普通百姓一样出行,以为周围的人和事,都像它本来表现的那样单纯。

可是,会不会太早了点?小郡王才一岁多呀,张怀安不禁心疼起来,外面那么热,骄阳似火,小郡王受得了吗?

素琴迟疑地说:“不会吧,他们还不是一样要过年。”

又交代了几句后,俞宛秋才缓缓朝营外走去。

大臣们心里再次犯起了嘀咕:皇上今儿怎么尽说些题外话,沈家和赵家的纠葛,跟靖国的朝政有什么干系?

俞宛秋心知情况有异,急急地走到慈恩殿问:“太子殿下现在人在哪里?”

夫妻俩从床上下来,邱掌正站在门口向太子行礼毕,才转向俞宛秋道:“启禀太子妃,您的祖父已向司礼监提请觐见,司礼监准定的日期是明天辰时到午时,午正赐宴。申时离宫。”

她再次摇头。

“本来就要啊,你和孩子,比我更需要人手保护。”

好不容易熬到父王走了,他把军营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当晚就快马加鞭往俞府赶。他决定,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带丫头走,反正只要让朝廷的人看到她在俞府就行了,然后随便扯个由头离开,比如,说她要去游山玩水。

这次遇刺,赵延昌简直觉得是帮了自己的忙。儿子带伤回府,作为母亲的太妃总不好太为难他吧。

倒是王爷做了手势说:“让她去吧,你们都坐下来。”

看了吴清瑶的亲笔信后,她对这一点也产生了强烈的质疑。她基于血缘,照顾了吴清瑶那么多年,一直想把她捧上世子妃的宝座,不想在吴清瑶心里,给她的评价只有两个字:虚伪!

但这些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毕竟古代的人们,还是以绝对忠顺为良臣懿范。戚长生和小福子肯帮她隐瞒,除了“觉得这样对世子和姑娘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怕自己的出现会扰乱世子的心,耽误了他读书用功,为安南王府谋得更好的出路。

跟老顾客打过一圈招呼后,周管事刚在柜台里坐定,门外就来了一个身穿青色布袄的女人。进来先叫了两根油条一碗稀饭,等吃喝完了,会帐的时候才问:“掌柜的,这两天没有从上京来的客人?”

越是想着南方,就越是怀念南方的生活。前世的何小慧也是南方人,后来羁绊于无谓的暗恋,留在北京工作,成天望房价而兴叹。要是人生可以重新选择一次,她一定大学毕业就回家乡去,好好孝顺父母,再找个故乡的儿郎,成个家,生个孩子,父母也不至于为了她的婚事急白了头。

转眼到了“千秋节”,虽然皇上人在病中,选秀之类的活动都叫停了,但还是依例放了三天假。到这时俞宛秋才知道,原来当今的皇上已经整整五十岁了,而不是自己以为的四十出头。

她从床上跳了下来,嚷着说:“你们去跟世子禀报一声,就说无论如何,我今晚必须回去!”

“可沈涵清还是庶出呢,程绮玉好歹是前枢密使大人的嫡孙女。”

在沈府的时候,她看到的是门禁森严,女人,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孩,要出一趟门不知道有多难,要不然她也不会五年都没上过街。可真出来了才现,街上也好,庙里也好,其实到处都是女人的身影,有些店铺,比如酒店和食品店,站柜台的就是包着头系着围裙的女人,传说的“文君当垆”,看来是有根据的。

她到这个异时空已经五年了。

心里琢磨这些,咬牙咬到牙酸的皇后,冷不丁听见太监尖着嗓子在门口高声通禀:“太子妃携祖父母殿外候见。”

皇后惊得差点从宽大的罗汉床上摔下来,那对老东西不是中途逃脱了吗?怎么这会儿忽然出现,还跟太子妃在一起?

皇后先想到的是:两个老东西肯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太子妃果然是一家人,关键时刻就勾搭在一起,矛头一直对外。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躲是来不及了。

再说,她怕什么?她是母后,太子妃是她的儿媳妇,只要她矢口否认,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两个老东西能奈她何?一切的安排都是由手下去办理的,她又不曾亲自出面,她只不认账就完了。

做好了心理建设,皇后努力恢复镇定,然后吩咐传进。

俞家二老跪在皇后面前,俞老太太再次挥哭功,拭泪道:“要不是娘娘怜恤,老婆子哪有进宫的日子,虽说神仙宝地,只合由娘娘这样的人居住,老婆子也想见见世面,沾沾娘娘的福气。”

明里奉承皇后,暗里对自家孙女儿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他们是太子妃至亲,却要靠着皇后的恩典才能进宫。

皇后很亲切地叫他们起身看座,含着笑道:“都是亲戚,老太太想来只管递牌子,让司礼监那边安排一下,随时都可以进来的。”

俞老太爷感激涕零:“有娘娘这句话,老朽夫妇以后一定多进宫给娘娘请安。”

皇后益和善:“那怎么敢当,你们是太子妃的祖父母,论辈分,还是本宫的长辈呢。”

俞老太爷赶紧拉着老太太跪下道:“折杀老朽夫妇了,娘娘是国母,老朽是臣民,君臣之义大于天。”

俞宛秋心说:你无官无爵,还不能称“臣”哦。

俞老太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马上更正道:“草民自得了娘娘亲自签的邀请函,昼夜往都城赶,谁知官车半途毁坏,租用的民车又走错了,竟错过了千叟盛宴。老朽夫妇实在惭愧,辜负了娘娘的宏恩,今日实为请罪而来。”

“本宫亲自签的邀请函?”皇后做讶异状,随即给二老解释,语调煞是轻柔:“千叟宴的名单由礼部和司礼监共同敲定,邀请函也是他们出的,本宫不曾签过任何一张。”

俞老太爷和俞老太太蒙了,互相对看了好几眼,然后俞老太爷从胸口抖抖索索地取出那张宝贝邀请函,双手捧给皇后的女官,让她拿给皇后过目。

皇后接过去,立刻出惊叹:“这人的字迹真有点像我呢,但我确实没签什么邀请函”,说到这里,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这个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

俞老太爷详细描述了当时的经过:有人上门送请柬,说他们是太子妃的祖父母,皇后为表敬重,亲自签,并派亲信直接送达,那人走时还留下车辆,说也是皇后特意安排的皇后把那封邀请函交给身后侍立的凤仪宫总管太监,只交代了一句:“给我查居然有人冒充本宫字迹行骗,实在是无法无天,快去查”

老太监拿着邀请函退下,俞宛秋坐在一旁暗笑:证据没了。

皇后把惟一的把柄给没收了,俞家人想赖上皇后,难那。

俞老太爷眼巴巴地看着刚从胸口摸出的热乎乎的“宝贝”不见了,情知不妙,俞老太太还想做垂死挣扎:“这怎么会是假的呢?是谁那么大胆?”

皇后似笑非笑地说:“本宫也想知道,是谁那么大胆?”

俞老太爷到底比老太婆头脑清楚,知道这事不能再纠缠下去了,否则,惹恼了皇后,干脆把冒充之罪栽到俞家人头上,整个俞家都要完蛋。

皇后唬住了俞家二老,乐得展示关心:“那人没借着本宫的名头,骗走你们什么吧?”

“没有,没有”,俞家二老其实很想捏造出几万两银子和几样家传珍宝的“损失”,想想对方的身份,实在缺乏勇气,只得咽下唾沫,也咽下那份让人失望到极点的沮丧。

走出凤仪宫,重新坐上宫辇,二老再无来时的志得意满,俞老太爷耷拉着脑袋,俞老太太念叨了一路:“怎么会是假的呢?怎么会是假的呢?不可能啊。”

同人卷第二百九十七章俞家事了

对俞家两老而言,这次的打击是巨大的,从两人灰败无比的脸色就可窥见一斑。

这情形让俞宛秋看了有些担忧,血缘姑且不论,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要因此有个好歹,到底不忍心。于是搜肠刮肚安慰了一番,又赏赐了许多东西,待把两老送回贵宾馆,她自己也疲累不肯,倒在美人榻上半晌没吭声。

东宫一众仆役慌了神,素琴、知墨几个轮番进去问候,太子妃均以摇头回应,最后只得让戚长生赶去军营,向太子殿下禀明情况。

本来,为了避免被俞家人缠上,赵佑熙晨起离宫时,俞宛秋特意叮嘱,叫他今天中午不要回来。如果两老要在东宫住下,她会派人去通知,让赵佑熙晚上也别回来,总之,最好不要跟这二位正面碰上。

之所以如此,除了不让赵佑熙为难,更怕出意外。俞老太爷和俞老太太都是难缠的角色,万一这两位倚老卖老,哭哭啼啼,甚至拉拉扯扯,惹得赵同学洁癖作,衣袖一甩,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年轻如前吴昭仪、杨筝之流,尚且被太子殿下一臂之力摔得吐血昏迷,老人家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若弄到中风,甚至,直接那啥了,赵佑熙平白背上虐杀长辈之名,最可怕的是,永远也别想摆脱俞家人了,他们会借着这个由头贪得无厌地索求各种补偿。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避而不见。

带着祖父母去见皇后之前,对她可能会有的反应,俞宛秋其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皇后诡计不成,心里正恼着俞家呢,不翻脸报复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提携他们?再说皇后也没那能耐。

皇后果如所料,当场表演了一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并且没收了“作案工具”,彻底浇灭了俞家攀上皇后飞黄腾达的希望。

记得当他们回到东宫,俞老太太犹在喋喋不休地质疑邀请函的真假时,俞宛秋忍不住出言提醒:“这事不要再提起,就当从都没看见过那封邀请函,不然,连俞家都脱不了干系。”

俞老太爷闭着眼睛点头:“太子妃说得对,老婆子,别啰嗦了。”

俞老太太不甘心,瘪着嘴抢白:“到底是真是假,她自己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