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的轻喘和律动平息后,两人依偎在床上,四肢在被子下交缠,半天都没有说话。陈克明脸上有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嘴里也没有酒肉过后的污浊之气,口气清新——明显是用了漱口水的缘故,方笑薇闻着这淡淡的薄荷青草气一下子就心软了,从心底里悄悄地原谅了他,有那样一个妈,有那样一个妹妹,公司和家里都要靠他支撑着,他也不容易。想起当初夫妻俩同甘共苦的艰难岁月,两人在外面受尽白眼与冷落,在家里却好得如同蜜里调油。但凡方笑薇有个头疼脑热的,哪一次不是陈克明做汤做羹变着法子地调停她?怎么反倒日子好过了,两个人却日渐生疏?难道两个人从此以后就真的要这样渐行渐远?

陈乐忧虽然也舍不得离开爸爸妈妈,但前面充满刺激和精彩的生活正等着她,旁边还有一大群志同道合的同学和老师围着她,这使她只伤感了一会儿就忘了和爸妈离别的不舍,重新又兴高采烈起来。

田辛别有深意地笑:“是的。来这里你会听到各种有钱人家的秘事,偶尔获得几条商场上至关重要的信息,学会怎样抓住老公的钱和心,甚至从别人那里获得跟二奶和小三打持久战的经验。这些,对你来说不就足够了吗?不过,这里有条严格的入门规定,那就是只有原配夫人才能来。钱和地位当然很重要,但如果你不是原配,有再多的钱也没用,这里不欢迎二奶和小三。”

丁兰希在本市是没有亲人的,她是个孤儿,唯一肯收留她的亲人是她父亲的一个堂弟,她就是在这个堂叔父家长大。尖酸刻薄的堂婶对她的冷嘲热讽让她的童年没有幸福可言,甚至一度让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堂婶口中克死父母的“扫把星”。丁兰希考上大学后,终于逃离了那个冰冷的家,她发誓永远都不会再回去。

方笑薇素来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大汗过后浑身黏腻的感觉,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全无头绪,想去浴室冲洗一下,双脚触到拖鞋的时候,她心里一动,回头看看空着的另一半床,被子还整整齐齐地摆着,陈克明还没有回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这样夜不归宿的?似乎是从方笑薇搬回家里以后,又好像是陈乐忧骨折痊愈后,似乎还更早。自从公司危机解除后,陈克明就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常常就这样应酬到深夜,甚至晚了也只打个电话说一声就睡到了公司里。

方笑薇看他们饭后又是聚在一起说那支股票的涨跌,觉得索然无味,借故说是下午要送乐忧去学琴自己要走。方母听到乐忧还在学琴不由得随口问了一句:“忧忧不是上高二了吗?怎么还在学小提琴?我听说过几天还要去演出,高中的功课听说是很紧张的,又要学琴,又要考大学,不怕耽误时间吗?”

方笑薇按捺住心里的不快,故作轻松地说:“没有,没有。妈,你别听老二瞎说,她就是长着那么一张臭嘴。前些日子克明老家来了一亲戚上北京来治病来了,我不愿意让他们住在家里,安排他们住宾馆了。老二说我是有钱烧的,我们就是因为这事才吵的。”

方笑薇听得一笑:“你才多大?你就知道‘应酬’了?谁告诉你的呀?”

方笑薇大学毕业后认识了陈克明,几番取舍,方妈妈的力阻都还是架不住老陈的锲而不舍,方笑薇最终还是嫁了他。马苏棋老老实实任由父母代为相亲,东挑西拣才嫁了现在的老公,在再保险公司工作的白行简。方笑薇也就是在马苏棋结婚后才知道中国还有这么一个“再保险公司”,专门给保险公司保险的公司,老大背后的老大,名义上是公司,其实后台是国家。可想而知白行简的收入有多少。马苏棋嫁了人之后也只好不坏,看来听父母的话也未见得全是悲剧结尾。两个人十几年的友谊连续下来,彼此早已成为对方生活的一部分。

方笑薇点点头:“这就对了。他做假帐的手法简直多种多样,如果不是用在歪门邪道上倒也是个人才。你看,他虚报残疾人人数,转移材料运杂费,加大成本提高折旧率,材料假出库,职工发放奖金计入材料采购成本,隐匿销售收入且不入帐……用了10几种办法来逃税。从前年1月起到去年12月止,公司实际只向税务机关共缴纳了127万元税款,偷税数额占应纳税额比例为70%多。”

陈老太看儿子这回没有松动的迹象,只好满口答应。方笑薇走了,她没有折磨的对象了,在这里住得没滋没味,家里的佣人小夏又不听她指挥,一让小夏干点什么,她要么就不言不语,要么就借口说:“阿姨就是这样说的。阿姨就是让我这样做的”,然后该怎样还怎样。小夏口里阿姨长阿姨短的,言下之意是方笑薇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陈老太太听得打心眼里都冒火。

丁兰希不让他躲闪,直直地盯着他:“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你分手吗?”

方笑薇打开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插上无线上网卡,开始跟“接吻猫”连线。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股市走向了,本周股评也没有交,她不知道“接吻猫”会不会不满,msn上线时心里还有点忐忑不安。

娇生惯养的陈乐忧何曾受过这个,看着凶神恶煞似的奶奶顿时就吓呆了,连哭都不敢了,努力挣扎着迈着两条小短腿,快跑跟在奶奶后面,心里充满了对死亡的巨大害怕。

方笑薇回以一个冰冷的微笑:“我很想,但我不能。你妈触到了我的底线。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她第二眼。如果你一定要勉强我,那我们只有离婚。”

方笑薇和婆婆的关系可以用“相敬如冰”来形容。十几年了,婆媳俩始终是冷淡的、生疏的、别扭的,之前是因为方笑薇的性格太要强,婆婆不满意,觉得儿子压不住,再来是因为方笑薇过分爱干净,过分讲究,婆婆看不顺眼,觉得她太能花钱,太能折腾,不是个过日子的人,生了女儿乐忧后,婆婆的不满意到了顶点:方笑薇不肯将女儿送回老家让她带,不肯继续上班,将生活的担子全部压到

陈克明听着这母女俩的谈话,如坠云雾里,不过总算搞明白一点,萨冈好像是个作家。他不以为意继续吃他的早点,反正这母女俩的对话有一多半时候他听不懂。

方笑薇马上轻描淡写地说:“我嫁陈克明的时候,他还是个在政府机关不得志的小公务员,哪是什么有钱人啊?要不是我们俩一起下海,现在过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

方父不满地看她一眼:“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女婿不是这种人!我们薇薇也没那么缺心眼。不过薇薇,你妈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这社会,难说啊。”

正在方笑薇心神恍惚的时候,陈克明的电话打来了,告诉她自己早上走得匆忙,将一份重要文件落在家里了,本想让司机来取,谁知司机把车子送去保养了,因此让方笑薇亲自开车给他送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