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看了一眼穆贺所看的书的内容,只瞥到几句,都是很高深的感觉,我一下子又肃然起敬起来。

穆老爷子说了,穆贺生病的时候不能夫妻同房,所以我这几天都在外面搭床和丫鬟们一起睡。

我被吓得一缩脖子:“我怎么知道!”

这套可能对我爹很管用,因为像我娘那样聒噪的人一旦闭嘴那完全是个危险的讯号,我虽然也聒噪,但貌似不说话不应答对穆贺毫无用处,他该看书看书,该写字写字,该睡觉就规规矩矩躺在外面半张床上。我气得屡次想把他推下去,都没有实行。

穆贺没回头:“要进宫,我总得先换个衣服。”

然后从车窗里伸头出来挥手绢:“爹~再见啊~哥~再见啊~弟弟~再见啊……娘……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我有点急了:“你,你什么意思啊?你怎么不说话?”

但我对那些都没什么兴趣,重要的是母神教现在正式成为邪教被禁止,祝玦再也不会和他们有瓜葛了,这回捡回一条命来,不论是我还是祝玦,从此后的行为都收敛了许多。公孙先生更是用了好多天才恢复正常,从此之后胆儿更小了。

“不好了!门口有一群陌生人带着武器冲进来了!”

其实公孙先生一直都没什么主意,读一肚子书没啥实际用处,每天被祝玦耍得团团乱转还制不住他,唉……

这个嬷嬷一脸春风笑容,满口解释道:“不是退聘,是老爷有天骂少爷,说少爷不好好读书,不说求个功名,还谈什么娶亲!管家听错了意,就传出退聘的谣言来了……”

我默默想了一下,忆起燕冰王精致的容貌,又想起穆贺刚刚在酒楼中说的话……

祝玦道:“公孙先生一定有奇招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手绢!你不知道我不许你们入任何教派吗!”我爹一向没有幽默感,只管横起眉毛来质问。

偷笑完了,我放下帘子,闭目养神,马车突然一个震荡,停下了。小玉掀帘子问:“怎么回事?”

他一动一说话,端得却是顾盼神飞,光彩照人,让那些秀气得有些死板的眉眼表情,忽地灵动起来,又现出一股华贵气质。

我目瞪口呆,接着抬头环视一圈,这个窄小的土夯起来的破民房,拐角处放着三枚玉器,分别是环形、管形和斧头型。

曾经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基本公平的,比如某个孩子,我没有她零用钱多玩具新,但是我眼睛比她大皮肤比她白……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些是可以用钱买来的,后来再一次遇见她时,我灰头土脸地怀揣着从银行取出的最后一笔存款,看到她□、皮肤雪白、头发有型,下巴尖得能戳死人,单眼皮惊人地变成了双眼皮,鼻梁也非常不符合生长规律地直挺云霄,拎着大包小包,从某专卖店走出来。整个人像橱窗里的模特娃娃。她叫住我自报家门时,我看了半天,无法对号以前那张脸。

我一把拍开老鸨的手,几步闪到房门前,往里一瞧就瞅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我大喝道:“祝小宝!你在干什么!”

气氛陷入一阵尴尬。

祝玦坐在房间里的一张书桌旁,左手拿着书,右手握着笔,茫然无知地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们:“我没干什么啊。”

仔细一看这真是间奇怪的厢房,里面一溜书桌,桌后坐着一溜年轻人,没有一个女人在里面,甚至拿的毛笔,挂的玉佩都是雄的,年轻人中,奋笔疾书的有之,摇头颂书的有之,吟诗作对的有之,和我弟弟一样傻看着我们的……也有之。乍一看就像是某个高级私塾。高级私塾不奇怪,它身处的位置就有点怪了。这样一群年轻人,天天钻到妓院之中,不为寻欢作乐,难道是来读书的么?这是读书的地方么?!

更窘的情境产生在穆贺发现熟人之后。

“青山兄!”

“容德公子!”

“青山兄怎么会在这里?”

穿越家丁之大华后宫sodu

“哦,我们几个,在此读书,于喧嚣之中,方证内心平静嘛。倒是容德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窘迫!窘迫!这句话一问之后是大大的窘迫!你看穆贺蓦然红了脸,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作答的样儿,就知道这会儿他是多么窘迫!

我靠过去挽了穆贺的胳膊,朝里笑道:“相公和我到处转转,呵呵呵呵……”

祝玦撂了书本,抬袖掩面,以颤抖的声音说道:“姐!姐夫!你们太不相信我了!”

我哥这会儿终于摆脱了人肉围墙,带着我嫂子也挤过来:“你哥嫂也不相信你!”

祝琳一边说一边大步迈进房间里,东张西望到处搜查:“你会认真读书?还在喧嚣之中以证内心平静?杀了我我也不信!”

祝玦翻白眼道:“那我只好杀了你了。”

祝琳扬手做出要打的姿势,祝玦抬臂作出挡的姿势,我走进去挡在中间:“好了好了,这里都是读书人,咱们家别闹笑话了。”

祝琳一番搜查什么也没有发现,终于悻悻地转身而走,口里还在念叨:“我不信,打死也不信。”

我也拉了穆贺说:“走吧。”

穆贺的眼睛却一直盯在一个地方,突然他走进房间,走到祝玦桌前,一手按在书桌上,宽袖子铺了小半个桌面,另一手扶住祝玦的腰背,说:“写字时,腰背要挺直。”

祝玦傻笑道:“谢姐夫指点。”

穆贺转身走出来,向我笑笑:“走吧。”

我对他刚刚的动作有些不解,但没有多问什么。

告别了哥嫂,我们回到家中,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首先门房就有点鬼鬼祟祟,我们敲门,他在里面凶巴巴地答道:“谁?今儿不见客!”

我们说了:“是我!”

他听出来我们的声音,才忙开门道歉:“老爷今天有客人,在书房,吩咐我们不许惊扰,连一个外人也不能放进来呢!”

有客也便算了,可今天公公也有些奇怪,夜幕降临,晚饭摆上桌,也不见他出来吃饭,我们围坐在圆桌前,公公不在,谁也不敢动筷子。

婆婆看不下去了,说:“罢了,今天不等他了,必然是有事耽搁了,我们先吃。”

嫂嫂道:“这样不好吧,不然还是派个人去问问,要真是有客,请客人出来一起吃,若是真不吃了,也别饿着弟弟弟妹,大家各自吃了饭回屋去。”

婆婆说:“他那脾性,这会儿谁去谁被骂回来!还是我去吧。”

嫂嫂说:“怎么能让婆婆去,还是我去吧。”

我左右看了看,站起来笑道:“嫂嫂怀着身孕呢,我去吧,我皮厚,公公骂我也能挡得住。”

于是我便上了回廊,向书房走去。

天已黑了,回廊两边又是花木掩映,滤去了一些月光,前方一转弯便能到达书房,我快步走着,蓦地从转角处窜出来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因两人都走得快,那人又身量颇足,我被生生撞到了地上,跌得屁股大腿火辣辣地疼。

那人知道撞了人,忙道:“你没事吧?快起来!”

他伸了手来拉,我抓了他的手正要起来时,抬头一看突然吓得心中一凛:那微薄的月光下,昏暗之中,隐隐现出的,竟是燕冰王的眉眼!

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