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回身看他。

身边的穆贺突然站起,走得太急,他腿又不好,重重地撞到椅子上,椅子再撞到高几,发出巨大的声响。公公和穆楷看过来,我忙站起来问他:“没事吧?”跟着他走了出去,留公公在那里和穆楷商量朝政不提。

我侧过头,见穆贺双眼紧闭,呼吸匀称,显然睡得还很沉。我发现这是我第一次正视他的睡颜。

“到底怎么样?”我催道,“良妃素日可是最喜欢你了,你已有好几次宴请没出现了,这次又不去,岂不让她伤心?”

其实穆贺腿瘸,我虽然不高兴,也没那么在意什么。本来他一个书生,容德公子向来以诗词书画闻名,不是因为跑得快闻名,也不是因为跳得高闻名,而且以他素日的体质来说,基本上就是个半残,所以瘸不瘸的,还真没什么区别。

“你自己倒吧!”他没头没脑撂这么一句。

两家人已经准备了一个夏天,基本上万事俱备,这边只欠一个女婿,那边只欠我过门了。

祝玦看看她,又看看我,然后举剑给我割断了绳子。我忙告诉他:“那个麻袋里是公孙先生!”

“我想入教!”我说。

“易侯穆家送聘礼来了。”

“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一定娶你!你,你等着!”

穆贺执黑先行,首先抢占一角,公孙先生没有按定式与他争抢,而是将棋子摆到了边上。

我也不等他们任何人说什么,直接将手帕拎过去就着蜡烛的火苗,火便攀升上来,我随手扔到地上,手帕慢慢被火焰吞噬干净。

“趁兴而来~”我像她一笑,挤挤眼睛,“再说我还得回去看我的未来郎君呢!走吧!”

“哦,我不记得了,”我玩了玩手上的镯子,又抬头看他,“你不去追你的伙伴们吗?他们等着你开球呢。”

我撑起身体,向“床”下一看,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我死的时候,正忍受着刀搅一样的腹饥,舍不得买马路这边的面包店里香味诱人的面包,眼睛盯着对面面点摊的酱肉大包。身上揣着最后一点借来的钱,背着十几万的债。

“什么事呀?”

“他说,他几次看见你弟弟出入青楼,但是进去了又找不着他。”

穆贺话音刚落,我“腾”地跳起来:“祝玦我杀了你!!!!”

穆贺死命拉住我:“

恰恰小野猫帖吧

所以他叫我不要告诉你,就是知道你会冲动呀!”

我问他:“所以你说你想,是什么意思?”

“我想亲自去找找……”

“不行!”我打断他,“这是我们家的事儿,我去找!”

“你一个女子,青楼不会放你进去的。”

“啊,这倒也是,那怎么办?”我傻看着穆贺,“你也不能进去,读书人进不去青楼的。”

“这……谁说的?”

看着穆贺脸上略窘的表情,我略一思索,便知道自己受骗了,并且还被骗了好多年……于是我跳起来大喊:“祝琳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暂且不管我能杀得了谁吧,我反正是杀到我大哥跟前质问此事,我大哥才愁眉苦脸地告诉我:“我倒不怕他去找女人啊,就怕他又迷上了什么这教那教,就不好了。”

“找女人也很严重啊!你看到了怎么不去逮他啊?”

“我没办法啊,我一进青楼的门,人家就簇拥而上,‘祝大爷’、‘祝大爷’地叫着,根本脱不了身啊。”

“那倒也是,全城的老鸨都认识你……”我强压着愤怒道。

“没办法,年轻时候的风流债啊!”祝琳还美呢。

“嫂子!——”我大叫。

“矜持,矜持!”大哥吓得赶快来捂我的嘴。

总之在我的带领下,我们还是向着青楼杀去了,当然不能带上穆贺,他是什么身份,不能坏了他的名声。啥?我哥的名声?那种东西存在过吗?存在过吗?!

遥望那个叫做“天香楼”的烟花地,我问祝琳:“你确定是这里吗?”

“确定,我在这里看到他好几次了。”

“好几次?……你没事老在这里晃来晃去干嘛?”我质问道。

大哥早有准备,右手一指:“你看,天香楼对面的一品包子很好吃……”

反正我也不会相信他,用手一推:“别说了,上!”

祝琳立刻挺起胸膛,迈起步伐,摇起扇子——大冷天的扇扇子——一进天香楼果然花团锦簇,离老远都能听到“祝大爷~好久没来了~”声。

祝琳照事先排好的,左拥右抱,先摆一桌。我在外面估摸着差不多了,转头对我嫂子一甩头:“嫂子,咱们上吧!”

说到我嫂子。我嫂子美兰是个大家闺秀,她刚嫁过来时,我很害怕她受了我家兄妹弟们的污染,也怕她太有涵养,我们玩不来。

结果美兰见我的第一句话是:“这么多年了,可憋死我了!”

然后她就跟我抱怨起来,在娘家,步步不能错,句句受管制,严重扼杀了她的天性,听说我家家风自由,她早就心向往之,终于嫁到我家,她要放开束缚,昂首阔步大干一番。

说是这么说……她在我父母和外人面前,那礼数真是一点也不会错,标准贤惠闺秀,可是背着人,回到家,她能把我那风流放浪惯了的大哥治得服服帖帖,每天准点回家,结交正人君子,疏远酒肉朋友,再也没有痴女怨妇打上门来,我爹老泪纵横赞她:“祝家一功臣!”

……

闲话少说,只看这边厢,我嫂子早就蓄劲一触即发,这一跳起来眼泪飞溅,甩着手绢就冲进天香楼里,还配上撕心裂肺的大骂:“祝琳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