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挑了两朵粉色的芙蓉花给方柔,一边对唐氏说:“只那一日说了一句四姑娘,这两日都并没有提排行,只怕三爷也只记得是你们家,三爷那样的人物,成日里多少大事要办呢,想来不会记得这样细致。横竖是你们家姑娘,给三爷请了安,不管成与不成,那都不与咱们相干了,就是三爷真记得,又不是你当面回的话,便说是那日的话有人传错了,回头再请四姑娘也就是了,要紧的是先把这会儿搪塞过去。”

方柔闻言就笑道:“我在自己屋里,也是惯于自己拿东西的。”

萧祺书房里是京城带来的官员、幕僚和伴读等人都一齐施礼,给景王殿下请安。

方婉笑应了,亲自扶着郑氏送到了院子门口。

她跟董莹绣怎么就变成这样的关系了呢?

皇上和太后一前一后赏了那些东西出来,方婉心领神会的摆在正房展览,差不多占了半间屋,很快,各处就开始给景王殿下送寿礼了。

方婉笑着看他,目光中满是柔情。

董莹绣却提到了五殿下:“我与方姑娘就是出来逛逛,刚走到这里——原来五爷还没回去的呢?”

连宣平侯夫人的娘家兄弟,打发自己媳妇和姑娘上门去看,也是一样见不到,而且那家子如今的家境,比起这位宣平侯世子夫人又差出一截来,也不知宣平侯世子夫人说了些什么话,听说她们走的时候还有点讪讪的。

人这么多,方婉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收起了那一脸懵,又换上了温婉的微笑。

方婉便斟酌着说:“若是真能成,这也是好事。”

“但陛下是可以乾纲独断的!”方婉说。

袁太妃拉着方婉的手,安慰道:“有人自是有这样的心的,这种事,从古自今都是有的,我昨儿就打发人去嘱咐了重儿,叫他多派侍卫给你,别说出入上头,就连自己屋里起居,从今以后,都要格外小心些才好呢。”

公主们私底下议论起来,向来胆子大点,少些顾虑,安宁长公主也就低声笑道:“不然怎么那么大后福呢?你瞧着那位元配娘娘没成,后来那位正经娘娘也没成,倒是她有太后这样的福分,也亏她忍得住,这么些年,也没动,不过我冷眼瞧着,她待阮家不冷不热,就知道,心里头那是肯定没忘的。”

方婉早已推测过,袁太妃最大的野心,在这个时候,连皇帝陛下或许都没有发现,陛下再是目光如炬,没有任何动作的野心也很难发现,无非就是明白袁太妃这个人的性子不安于室罢了。

这其实与两人的出身和成长经历有关,方婉思索了一下,觉得处于萧重那个级别,确实只要心中有数到那个程度其实就可以了,用不着过于细致。

而方婉其实只是顺手带上方柔,如今她才知道,在唐氏的刻意之下,方柔很少机会出门,也没有闺中密友,几乎毫无存在感,她看方婉出门,都会觉得羡慕。

方婉向来最识时务,她便说:“您要去,那也行吧。”

走了几步,绿梅回头看一眼,见方柔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看着她们,就悄悄的跟方婉说:“我听说六姑娘这回得病,其实不是风寒,好像是因为二太太给她说了门亲事。”

方婉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景王殿下也坐了下来,方婉芊芊玉手揭开食盒,往萧重跟前推了推,又倒了两杯茶,萧重说:“看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方柔是个识趣的人,她知道方婉与叶晓凝是密友,此时三人都坐在那里,只闲扯些刺绣衣料等话,她就有点敏感的觉得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叫方婉和叶晓凝不好说私房话。

所以当然就是因为萧重。

聪明人说话总是容易很多,一句话就说的很清楚了,这人既然混成了方家的小厮,在方家和路上,要杀方婉都更容易的多,而他却偏偏等到方婉进了这个小院,旁边有强力护卫了,才刺杀方婉,那唯一可解释的,就是对方的目的是要让萧重看到方婉死。

萧重舀了一勺,露出了他那被称为温润如玉的笑容来,但他身边的人知道,这个时候的笑容比温润如玉要笑的更深一点,说明这不是故意要笑的。

叶元清一怔,只觉得贪官有脏银可以证明,可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清官呢?方婉就道:“刚才叶公子在门口,大约正好听到萧公子正与我说起一笔五万的银子,这就是证据。”

叶四太太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开口反对,方婉便不好再说了,只得颔首应下,与叶家的那两位姑娘一起随叶元清去了湖边。绿梅倒是立在方老太太身后没动,好似是方老太太的丫鬟似的。

而方婉其实只是顺手带上方柔,如今她才知道,在唐氏的刻意之下,方柔很少机会出门,也没有闺中密友,几乎毫无存在感,她看方婉出门,都会觉得羡慕。

很奇异的,方婉好像也没把这二千五百两现银子放在眼里,这在锦城,可以买个不错的宅子了,至少比红袖胡同那几间屋子大。

方书余不敢怠慢,赶紧的去拜见知府并平日里走动的官场老爷们,打听情形,他们家好端端的突然这样子,这明显就是得罪了人啊。

看来这是被逼急了。

方婉还确实没想到,方柔若真是因为这件事病倒的,那说不定就是上辈子那桩亲事了,这会儿方家可还没倒呢,那就不是无奈之举,那是二房有意拿庶女结交江城守备大人了!

方婉又吃了一片香菇,便丢下筷子笑道:“谁能知道?你们又不会往外说。”

从别院回城的路不是官道,有些偏僻,马车走的虽慢也很有点颠簸,要走三个多时辰,近晌午的时候,路边看到一座茶寮,一行人三辆车停下来打尖用饭。

她差不多快要想到自己五十岁时候的样子,孙子都是可爱的小团子了,丫鬟来请她上车,打起了车帘子,她刚踏上车辕,还在幻想的美好的一切就消失无踪了,方婉的身形凝了一凝,突然吩咐道:“春兰,你去后面那车上坐。”

没有任何理由,春兰摸不着头脑,当然她也看不见被方婉的身体挡着的那把匕首,只是这是主子的吩咐,她只得应了一声:“那姑娘坐好,小心些。”

就放下了帘子。

方婉的脸上还是镇定的,经历过以前那些事,已经很少有事能叫她动容了,此时虽然她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可还是一脸镇定。

这人身有血迹,看起来颇为狼狈,可方婉还是认出来了,这是景王爷。身为先帝幼子,今上爱弟,幼时即获封了郡王爵,今上登基后又加封亲王衔,也曾大权在握,以皇弟身份巡查各省,很办了几件大事。只是在这一瞬间,方婉想到的却是,他不是十年前已经死了吗,难道他也重生了?

不过念头只在一瞬间,方婉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是自己把时间提前了,这个时候,他本来就还活着呢。她刚刚重生,旧事还宛如在昨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想到这位景王萧重还有四年就要死了,方婉面对他手里的匕首好像就不那么害怕了,而且方婉虽然以前只见过这位景王爷一次,却也听说过他曾领过的几桩差使,便是在他去世好几年后,余波依然能影响朝局,这样的人显然不是个蠢货,他现在都这样狼狈了,自然不会下手杀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小姑娘,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

方婉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让他感觉自己毫无威胁,甚至还可能帮他。

车夫已经扬鞭驱马了,车里的萧重没有说话,只是有点诧异的看着正襟危坐的方婉。

他在躲进来之前已经看清楚了这行人的构成,知道是某家大户小姐出行,他躲进来风险很小,只需要捂了女眷的嘴,不让她尖叫就足够了。

可是没想到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不仅不尖叫,还能那么镇定的支开丫鬟。

他自然不会想到,这位大小姐才刚被白绫绞死过,跟一般的大小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