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尚书身子消瘦了很多,就是夏裴彬双鬓都生出几丝白发来。夏家大房如今在夏家是彻底没有地位,夏裴胜上书的折子虽说并未比准,然他到底觉得没脸面,每日里酗酒解忧愁,脾气火爆了不少。

夏庭辉笑道:“今儿才大年初一,想不到魏大哥就来看望小弟了。,看你这样子,估摸着也没吃,来来一块儿坐下吃饭。

叶五道:“这庄子前头有个小集市,她们自是可以去,只不能再远了。这里大部分土地都是夏府的,佃农多,别想做出什么事儿。若是府上要接你们回去,小的自不会拦着。只你们既来了,先前前后后看看,我还有事儿,就不陪着了。”

夏瑾瑜轻轻撇开头,复又对上夏裴胜的眼睛,道:“这事儿是你的意思……还是夏家的意思?”

“大人,天色已晚,大人快些歇息吧。”

夏瑾瑜自嘲的笑了笑,道:“我既非完璧,又生过孩子。我的条件已经决定了我的婚事没有多余的选择。我不想嫁人了,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总归都是我的孩子。若真是个女儿,那我好好教导她,以后给她找个上门女婿便是,小门小户的日子,过着也不错。”

夏庭辉道:“是哪个?”

李妈妈道:“婢子这就吩咐下去。几位小娘子都是懂事儿明理的人儿,想来段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欢喜心头一暖,道:“婢子省得的。”

夏瑾瑜虽然没有抬头,也能想象出母亲的此刻的表情,夏瑾瑜又道:“女儿以前不懂事儿,总是跟娘亲不亲近,是女儿不孝,伤了娘的心。”

夏尚书嗯了一声,看着地上的大儿子骂道,“平日里你就只管往那贱人屋里跑,何时曾关注过你的妻儿,此番三娘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是我让老二的寻你来,你怕还正风流快活着!”

汪嬷嬷怒道:“想不到这五娘子这般心狠手辣,三娘子你可是她姐姐,她竟然……竟然……”

夏瑾瑜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盯着地上的人道:“且说说,你们本来是打算如何处置我的?最好一五一十的说不来,不然,她手里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

刘富贵赶紧道:“我说,我说。那小娘子说,晚间风大,若是不小心打翻了烛火,房子燃起来也怪不得旁人……”

温无言插嘴道:“我去时确实见他三人围着这房子周围泼了油。”

夏瑾瑜脸色苍白,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轻轻拍了拍,道:“竟然是放火……果然是小瞧她了。”

刘富贵见几人这会儿都没注意他们,自个伸手就去抢温无馨手里的刀子,温无馨条件反射,身体的反应快过她大脑的指挥,一股血液涌了出来……

这个突然出来的变故让众人心惊,另外两人见大哥被杀,都被激起了怒火,也不管是否是对手,就要叫着拼命。

温无言眼明手快地拧断了两人的脖子,不过片刻功夫,屋子里便多了三具尸体。欢喜脸色苍白,一下子将头埋进汪嬷嬷怀里。

夏瑾瑜见他兄妹二人动作敏捷,伸手利落,杀了人也没瞧见脸上有啥,心里暗道这两兄妹的真实身份恐不简单。

温无馨瞧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三人,又看了看那主仆三人苍白的脸色,道:“你们别这么瞧着我可好?这三人可是想来杀你们的。”

下一秒,夏瑾瑜吩咐道:“汪嬷嬷,欢喜,现在马上去收拾家里的银钱细软,要快,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汪嬷嬷和欢喜虽然是不知道主子这般安排是什么意思,还是受命去收拾东西。

趁着这空挡,夏瑾瑜正色道:“今日的事儿,三娘谢过两位出手相救。只如今出了这事儿,不若就将这房子烧掉,两位说这般可好?”

温无言道:“你确定?就算不烧着房子,我也有法子让今晚的事儿神不知鬼不觉。”

夏瑾瑜摇摇头,道:“他们既然要让我死,逃得过今日也逃不过明日。我,不过是一枚弃子,留我到如今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可我偏偏不愿意做着弃子,竟然这是他们想要的,我暂且就如了她们的愿。”

温无言对温无馨道:“你护送他们,这里我来。现在离天亮也还有两个多时辰。”

温无馨道:“也好,我们在这里耗的时间太久,却没任何进展,不若开始下一步。”

温无言点了点头,不多时,欢喜和汪嬷嬷便收拾好东西出来,夏瑾瑜看着她二人,道:“一人两身换洗衣物便是,倒时候再买新的也不迟。”

温无馨便护送着三人出了村子,温无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将三人身上的东西搜出来,摸出火折子,轻轻一吹……

这里迎着风口,晚间风又大,不多时,那火焰迎着风越演越烈,终究将那栋房子完全包裹在火舌中……

这房子离村子其他的住户比较远远,离得最近的便是温家兄妹,是以,等天色稍微亮起来,早起的村人们发现时,那栋房子早已经烧得不成样子……

出了这样的事情,叶五也懵了,他赶紧快马加鞭跑去京城。夏尚书听了叶五传来的消息,他顿了顿,这一刻他竟然会觉得这横亘在心间的石头总算是落下,夏尚书摆了摆手,道:“也是她命苦,罢了,且好生安葬。”

待叶五走后,夏尚书对身边的人问道:“老大媳妇儿可还在府里?”

“前几天侯府中的老夫人病重,大夫人去了那边,还未归来。”

夏尚书摸了摸胡子,道:“先别告诉那边,明日再去说吧。庭辉和庭浩如今正在关键时刻,不要拿这些事儿去打扰他们。你去叶五哪里,盯紧点儿,今儿就在那边下葬。”

第二日,唐氏听闻消息,一下子晕过去。待醒转过来,便掀开被子,直言道:“我的三娘子,我的三娘子……”

威远侯看着女儿,劝道:“她已经去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骗我,一定是你们骗我的。我的三娘子怎么可能有事儿,我还没有把她从那里弄出来,她不会出事儿的,不会出事儿的……”

唐世宁看着妹妹,也不由得感伤道:“妹妹,前儿个屋子半夜起了火,她住那地方又离得远,是以被发现时,只有三具白骨。你公爹怕你伤心,昨儿便先着人安葬好了,今晨才派人过来跟你说。”

唐氏悲愤交加,她道:“他们才没那么好心。竟然不让我看她最后一面,这里边一定有鬼,一定有鬼。爹,大兄,我的三娘子定是被夏家人害死的,定是被他们害死的,你们可得给三娘子做主。我可怜的女儿……”

远侯道:“三娘子是夏家嫡出,又是我亲外孙,谁敢害她。三娘生了重病,亲家将她安置在乡下也是不得已。我已经派人去瞧过了,村里人都说惨状不忍目睹,你公爹不让你去看也是为你好。”

唐氏道:“为我好?要真是为我好,他就不会把三娘子送走。我苦苦哀求他,请他瞧在爹的面儿上放她出来,他却一直不肯答应,我没办法,只好想着等庭辉和庭浩高中后再去求他,可是……可是现在却告诉我三娘子没了……我好恨,我好恨我自己无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三娘子……”

威远侯眼见她癫狂,赶紧让人抓住她,道:“你给我清醒过来,如今三娘子没了,这件事情没办法改变,可你想想你两个儿子,庭辉和庭浩还要靠你这当娘的!”

唐氏摇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定是夏家,定是夏家下的毒手。你们还真以为三娘子是生病,错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初我没让她替我去庙里祈福,她也不会被贼人玷污了去,她和魏家的婚事儿哪里轮到二房。她怀了身孕,府里容不得她,一切都是借口,一切都是借口。如今我的三娘子没了,最得利的就是夏家人,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有朝一日会被捅出来,再也不用担心他夏家的门风被败坏……夏家,我定饶不过他们!”

威远侯不由和自己大儿子对视一眼,便道:“竟然有这种事儿,你怎不早告诉我们?是认为为父不能为你做主?我唐某人的嫡亲女儿、外孙女我还就不信他夏家敢奈我何?”

唐世宁劝道:“爹,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照这般说来此事便没这么简单。我们还得好生合计一番,若那夏家当真如此,我唐家可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