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饶命,小娘子饶命。我们哥三个本是京城一霸,那日有个小娘子来找咱哥儿几个,给了我们三百两银子,俺们想着是在乡下,一不做二不休,便接下这活儿。”

夏尚书亲自去魏家谢罪,言辞恳切,老泪横流,魏家虽说生气,然见事情已经平息,又是虚惊一场,这两家的婚事儿仍旧继续,只这夏家女儿还未嫁过来,便已经让魏家人不喜。

魏季礼道:“那好。我且问你,我与三娘子的婚事儿府上为何改换成了五娘子?”

叶五又对夏瑾瑜道:“三娘子,从今往后你就住这儿了。只一条儿,往后你不得出这个院子,不得随处走动。你要什么东西自可让人代买。从今往后的衣食住行,府里俱不会给一星半点儿,一切得你们自己打算,屋后有半亩地,你们自己瞧着办吧。”

“混账……为父今天就是要弄掉你那孽障,你待如何?”夏裴胜瞧着她一张脸气得通红,一双大眼睛愤恨地盯着他,夏裴胜却笑了,道:“没了这孩子,你只要乖乖听话,为父定指给你一条明路。他日等你当上了诰命夫人,你会感激为父今日所为你做的一切。”

白氏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道:“嗯……”

唐氏忙点头,道:“都听你的。最近娘在给你物色田地房子,已经看上了一处,等我奶兄去瞧一番,若是可以,年后就给你买下来,只那地方比较偏僻,都出了京城,唉……”

等夏庭辉到的时候,见自己弟弟也在,便有些责备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氏年纪大了,怕冷得厉害,虽说屋子里烧了炭火,然坐在椅子上还是觉得冷,便让李妈妈扶着她进了最里头的屋子。

“三娘子放心,婢子一见着槐花姐姐就说了。这花儿还是槐花姐姐见了我,分给我的呢,还省了好些功夫。”

“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对你哥哥们讲,三娘,就算你哥哥们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嫌弃你的。”

不多会儿子,门帘被挑起,二爷夏裴彬进来了,夏尚书看了眼二儿子,“可办妥了?”

林师爷道:“却是如此。我们彭县令这些日子是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着人去催促过多遍消息,也不曾得过答复。咱们这鸣鹿县又比不得前头的祁州,不可奈何。”

夏瑾瑜道:“这是为何?”

边上一皂吏道:“唉……那祁州太守眼见流民越来越多,就着人关闭城门,那些流民一部分继续在外等候,一部分便纷纷向四周逃窜,祁州边缘的泸县、定堡、天开这三个县城如今流民最多,便是咱们鸣鹿县现在这流民也是越发多了起来。唉……”

几人吃了差点,便告辞回了县府。夏瑾瑜呆坐在屋子里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儿,她看着身边的汪嬷嬷和欢喜,道:“都是我的不是,连累了你们跟着我受苦。”

汪嬷嬷劝慰道:“在这天灾面前,任谁也躲不过去。三娘切莫多想这些。横竖如今咱们还能吃穿不愁。”

夏瑾瑜摇了摇头,瞧着这小院儿道:“我只担心若县里不能妥善安置这些流民,这些流民恐会发生暴乱,到那时得受累多少人。咱们这院子就咱三个女流之辈,程伯夫妻二人又年迈,若是碰见流民,可真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欢喜道:“这县城里不是还有县府大人,量他那些流民也不敢轻易挑事儿。”

夏瑾瑜叹了口气儿,道:“希望如此吧……”

如此又过了三五天,说是泸县、定堡两地发生了暴乱,那些流民团结起来,将领地的粮仓给挑了,死伤无数。一时间是弄得周边的人人心惶惶,不得片刻安宁。

鸣鹿县如今街道里多是流民,平民百姓多数都不敢外出走动,便是那些小商小贩也收了摊位回家。一时间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县城如今清冷得就跟鬼城一般……

衙门里的皂吏们不分白天黑夜的巡视,不敢有丝毫懈怠。只便是这般小心翼翼,这鸣鹿县还是出了事儿,一个皂吏在夜间巡视时被流民围攻,群殴而亡。

鸣鹿县陷入了恐慌之中,老百姓们唯恐那些流民闯入家来,每天战战兢兢,有那想不开的,竟然自杀了事儿。

前头两县城发生暴动,如今这鸣鹿县隐隐也有暴动的前兆。一些富户不敢停留,召集了人马,便拖家带口往城外逃去,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流民,那些富户轻则言语谩骂,重则挥鞭鞭笞他们,惹了众怒,有一家富户一家老小竟都被流民杀害,粮食被一抢而空,就是那拉车的牛马也被这些人摁倒,直接割了喉咙,也不嫌弃生肉与否,一群人便哄地一声趴伏上去……

流民不忍挨饿,聚众开始哄抢,有那抵抗的人家,便被残忍杀害,又抢了吃食银钱儿,不抵抗的人家,那些流民哄抢一番后,倒也留下活口,再去下家……

林师爷已经几天没再来,夏瑾瑜这心头慌得跟个什么似的。这日,林师爷一把背起自己老母,使出吃奶的劲儿往自己院子里跑,听见拍门声响,夏瑾瑜赶忙问是谁,听见林师爷的回话,夏瑾瑜赶忙开了门来。

林师爷将老母亲背进院子,见夏瑾瑜已经关好了门,他道:“如今咱们县里流民暴乱,百姓被杀被抢,便是县府都遭了道儿,我赶紧陪着我老母便跑。好在这院子离得稍远,那些流民还未往这个方向来,我才得以这般轻松过来。”

夏瑾瑜见他满头大汗,身上的长衫也是灰尘扑扑,又让欢喜烧点水来让他洗脸。夏瑾瑜道:“那县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县令去哪儿了?”

林师爷不耻道:“那彭县令几日前便带着妻儿慌忙逃走了。他这一走,底下的人也跟着跑,我又只是个小小的师爷,说的话旁人又不听,我来往奔波游说一番,也没得人响应。如今县衙也遭抢夺,我也只好带着老母逃命。”

林师爷便带着老母住进来,待又过了两日,汪嬷嬷对夏瑾瑜小声道:“如今咱家的米面儿却是没多少了,横竖最多还够吃两天。现在这城里正乱,可如何是好?”

夏瑾瑜黯然,道:“先撑过去吧,如今这城里动乱不堪,便是有那银钱儿也不知去哪儿买去。”

汪嬷嬷只得长叹一声退下。

又过了两日,几人并着一碟子酱菜吃着清粥,夏瑾瑜看着众人道:“如今咱家的米面儿都已经吃完,可得想法子再弄些许家来才是。”

林师爷涨红了面儿皮,很是不好意思的瞧着夏瑾瑜,道:“都是怪我,待会儿饭毕,我偷偷去出去瞧一瞧,想法子弄一点回来。”

家里如今就他一个年轻男子,没带得还要跟在女人后面。林师爷吃过清粥,换上一件浆洗得发白的衣衫,将头发弄得乱糟糟,又就地滚了几转,脸上抹上些锅灰,怀揣了一角碎银子便出了门。

街道上燃着几处烟火,那些流民将抢来的食物就地煮着吃,他们个个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听着那锅里烧得哧溜的声响,不由吞咽着口水。

林师爷如今瞧着与他们这些比他们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好不了几分,路过的时候别人不过看了他几眼,便转头离开。

林师爷走走转转,见以往的几家粮面儿店早已经破败不堪,哄抢一通。林师爷无奈,又走去县衙门口,见往日的县衙已经被一把火给烧成了灰烬,哪里还有人家。

林师爷叹了口气,又走得远了几步,见着田地,虽说已经被人扫荡过,他还是再度进去,搜寻一番,捡得几个不太齐整的玉米捧在怀里。

林师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待快走到家门口,只见自家大门大大开启,听得里头传来男人的咒骂声。

林师爷吓得魂飞魄散,踉跄着往院子去。待到了院子,只见有三五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在院子里咒骂,屋里到处都是被散落的家什儿……夏瑾瑜等人被赶在院子的一个角落聚在一块儿。

林师爷踏进房门,看着那几个流民呵斥道:“你们到我家来想干什么?”

领头的那个汉子瞧见他那单薄的身板儿,不由嗤笑一声,道:“这是你家啊?识像的便快些把家里的吃食银钱拿不出,我们也就放过你们。”

林师爷将怀里拾到的几个玉米丢在地上,道:“我家里也没什吃的,这是我今早出去寻来的,便给你们吃了吧。”

领头的汉子见不过是几根玉米棒子,当下喝道:“好啊,真当打发叫花子是不?咱哥儿几个好心好意与你说道,你竟然这般不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