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如何挽回?不是挽回必将被抛弃清廷,而是挽回自己在老头子心里的地位。为今之计,只能按照老头子的心意行事,以战促和,只要老头子满意了,说不定会有转机。

最前排,田金榜已经在膝盖上铺开纸笔记录,几乎所有“老人”都是如此,唯有几十名新人在旁人埋头时鹤立鸡群。这可不值得炫耀,而是一个教训!学兵队必须与老人们充分融合,否则,今后会出现更多类似的事件。

整军,整军,每日三操两讲不断,军事讲习会不断!至于社会改革,现在只能是收集资料,深入展开社会调查,待时局清明之后再行动作。

异想天开!完全是异想天开!

“请三位统领过目。”黄兴心中暗叹,举目向东偏北看去,只见汉口市区一片荒废之象,再远处就迷蒙于初冬的烟气之中了。

心中狂喜也好,目瞪口呆也罢,反正事实说明一切。11月9日夜,当看到“夜袭祁家湾”满载而归的黄陂独立营回城,杨正波下定决心,今后就跟着黄州八属和鄂东革命军发一笔大财,噢,不不不,不是这样子说的,应该说是杨正波继承先辈的遗志,投身革命,为革命事业奉献终生!

“噢?”何向东侧面看着饶汉祥,说:“瑟僧兄,不如看看?”

“不愿意跟我投革命军的,我不勉强,但是请这些兄弟自行回乡,不要留在那边了,我可不愿意在将来举枪瞄准我今天的弟兄们!这样吧,我数三下,愿意跟我走的,站那边,愿意自行回乡的,原地不动!”

“别,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承认,我打不过你李大个子。”程汉生连连摆手,一脸哀求之色,见李俊魁满意了,收了拳头,嘴里又蹦出两个字——“德性!”

“没,脖子酸了,抬抬头。”

潘正道却另有想法,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之革命战争与东汉末年之群雄割据截然不同。何况,东汉末年之中国只有鲜卑、羌等较弱的外敌,而今的中国面对着虎视眈眈的列强,一着不慎就有亡国之虞!革命,就是要推翻腐朽无能的满清王朝,建立一个民主的、民族的中国,从此走向强大。

堂堂北洋主将,一军之统帅,竟然被敌方一个小小的协统以荒谬的“军需清单”和一句警告嘲笑。那个何向东是什么意思?他是说,你打不过我,只能拿老百姓撒气!他又在说,现在是反清复汉,助纣为虐者不得好死!他还在说,我就是敲诈你,你能把我怎样?!暴怒中,冯国璋似乎看到一张带着嘲笑神情的、年轻的脸,却又看不清那张脸容。

田金榜究竟是大龙头,越说越有信心,越有信心就越发显得强势。

何向东郁闷了,鬼话越说越见鬼,看来自己已经误导了自己的助手,真要让田金榜因此得了“恐洋症”,那今后就麻烦了!偏偏一时间又找不出理由来解释这一切,真他娘的见鬼!

“你来看!”冯国璋走到办公桌前,从一卷地图中翻出一张老旧的黄陂城池图展开在桌上,张锡元上前拿了镇纸压住一角,左手压住另一角。“黄陂城墙高厚,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呐!你看这,三面环水,北面是椅子山,如敌设炮于椅子山上,则能控制四方。据报,逆军在黄陂有四千之众,有炮十余门,弹子充足,又经营了半月之久,恐怕,你提一混成标前去难以克服此城。唉,还是等等再说,等我把汉口拿下来再转用兵力攻打黄陂。或者,等第八协上来再说。”

仅剩百余人的湖南岳州防军统领夏占魁如今是有家归不得,左思右想后也学了张彪,丢下部队悄然离去。

最后一句话很是牵强,无非是何锡藩要把同姓的老弟与其他年轻革命者区分开而已。

“好了,好了。”赵钟奇满脸都是舒心的笑容,今晚一行,收获颇丰,令老成如他也禁不住内心喜悦。“都督是相信你的,今后必大力扶持于你。军饷、军械、军官,都没问题;党人那边你也放心,都督如定海神针一般,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走了,告辞,回去复命了,都督必满心欢悦,得统领率鄂东军民相助,当高枕无忧也!”

黎元洪不动声色,目光转向孙武。他从本心里不愿意让文学社的杨载雄当协统,因为文学社的前身振武学社就是他侦破查封的,文学社骨干们最初也反对黎某人出任都督。文学社不相信黎元洪,黎元洪当然要设法限制文学社了。

“革命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向东知道杨正涛确实不太适合当“知府老爷”,看他急切暴怒的样子,肯定是被那些文牍琐事折磨得惨了,才如此不顾分督的体面,无视了在场还有几个外人。虽然他心里对杨正涛有同情,也有抱歉,当脸面上却很是严肃,语气也有些严厉。“反清复汉闹革命是为了什么?正涛,再顶顶吧,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们请都督府另行委派一位分督,你去黄陂组建第三标,如何?”

何向东背着一人,举手致礼的姚青松一眼认出,那不是弟弟姚青云又是谁?看样子,弟弟睡得很沉,却不知道背着自己的是鄂东革命军的最高指挥官。

姚青松动容了,急忙掏出纸笔就着膝盖记录。黄楚楠没带纸笔,焦急的左右看看,见姚青松在记录,心中稍安,抬头看向何向东,恰好与何向东的目光碰个正着,又急忙低头。

军事管制法,是何向东等人要先树立军政府权威,调动全部力量应对战争的基础性法令,也是日后推行社会改革的基础。

杨正涛一摊手,拉长语调说:“这,得问姚部长和总指挥,我们得设法先把黄楚楠他们几个人应付过去。”

“还有一个事提前说一说,后天,等黄州方面的骨干到来后,我们要召开一个庆功会,你们二位和陶调度员是此战首功,每人发给奖金十两银子并报鄂军都督府备案。汉生多多留意祁家湾那边,尽快接应陶调度一家安全转移回来。”

“统带大人,电报线路不通。”

“噢?”何向东将信将疑,刘金堂反正后态度积极、表现良好,这才留用为后备第三大队长,其麻城防营百余人也有一半编在第三大队。故而,第三大队在后备支队中算是装备较好,接受军事训练人数最多的,这才拉上来策应第一支队的“实战锻炼”。

黄锦春苦了脸说:“我?没用的,就算我反正了,到了那边,那边还是会杀了我。兄弟,我也不容易,一个人靠着这个差事养活大小七口人,要是,要是那个,我家人怎么活?”

张少雄略一思索,答道:“集中兵力向滠口进击,与汉口之革命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一举歼灭盘踞刘家庙之残敌。”

“我看到几个当兵的,红肩章,左肩是第五十八标,右肩是贰左一。”

程灏功心一横,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过去。”

“那好,准备一下,明天先去熟悉支队弟兄,大后天一早出发。”

姚青松思考良久,缓缓说道:“我同意何先生的说法,代表共进会建议民团由何先生担任指挥之责。”

听出哥哥的决死之意和蕴含的几分悲凉之情,姚青荷泪如泉涌,已然看不清哥哥那张坚毅绝决的脸,她扑到哥哥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背,泣不成声。

杨正涛不吭声了,即便自己不是故意杀降,话赶话之下又说出了违心话。军令如山,二少爷今后要带好队伍,做成大事,今天就得先享受一番军法处置的滋味。

黄锦春是左队前哨的哨官,还算得力,立即招呼了三十来个弟兄整队出发。走了不远,山路越窄,队伍只能拉成一字长蛇。再走不远,两边的山高了,路旁的沟涧落差更大,初秋的溪水“哗啦啦”的从高处泻下,有几处还形成了不大的瀑布。

“我能怎么办?你妹妹已经许了人,杨家也下了聘,姚家可不能反悔丢人。我也知道,你心里为这事很不痛快,可,青松,实话说吧,杨老根筹建团防局拉起民团,我是在黄州衙门里作了担保的!”

程汉生摇头后又想了想,说:“我是七月二十七一大早出汊河口,秀才爷随余文定、团总老爷同天一道出发,按脚程计算,黄州的巡防军二十八日晚间能得到消息,准备一宿,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出发。”

剿匪嘛,做个样子给黎大人一个交代就行了,真要带着巡防营进大别山剿匪?想想那辛苦就心寒,得,还是在麻城团总在汊河口的大宅子里督战为妙!

何向东追问:“谁当皇帝?”

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扫地虎,吞了他的人枪,假说是去送老二,实际上,到时候实在瞒不住了,胡老三还可以说是白扇子杀了老大。反正,胡老三心里打着如此算盘。

民团所有亮子都留在鹰嘴岩下,众人只能仓皇的摸黑赶路。

两条枪,对麻城民团来说还是很珍贵的。须知,黄州府调拨给麻城团防局的不过十条半新旧汉阳造,二十多条老旧的妈踢你、林明顿和国造快利。再说那杨正涛第一次带兵就出了这么大篓子,如果不略作表现,今后又怎能服众?这一路上,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还不是先锋官、大元帅的料子,否则,那些乡里乡亲、老实巴交的团丁又怎么会逃散一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