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闻言,先是一怔,却也明白了为什么一路上紫薇的神色如此奇怪了,又欢喜又惊疑起来,欢喜的是原来紫薇已经知道他是她亲生父亲了,不用自己绞尽脑汁地去想怎样揭开窗户纸,惊疑却是紫薇的神色莫名,乾隆此时跟个普通父亲一样患得患失起来,就怕女儿不肯原谅。心里还开始盘算起来怎样再表一表自己真挚的父爱,倒把提起话题的五阿哥撇在了一边。

小月愈加不忿,在门口死挣着不动,看了一眼乾隆,又环视四周,恍然大悟,突然嚷道:“皇上,你还说先生因为赵青,你自己还不是只顾着女人!”眼神使劲地瞪向一脸莫名其妙的夏盈盈。

纪渊拉着萧剑也不敢往草堂去,师兄弟双双来到了城外的老何家,他一家曾经被萧剑所救,对萧剑算得上忠心耿耿,萧剑每每来京城都是在此住宿,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纪渊也见过老何也几次,不过明显无论他自己还是萧剑都不喜欢他卷入其中,因此倒也不熟悉。

可那是紫薇,拆散她的好姻缘怎么做得出。

乾隆第一次认真地去看纪渊,当初听纪晓岚说起所谓的指腹为婚他就心里不舒服,这样无功无名的书生怎么配得起他的宝贝女儿。只是,可能,他真的看走了眼。

福尔康及福尔泰两兄弟在令妃的指引下正站在太后的面前,被一群宫里成了精的老女人横看竖看,只差剖开来看了。福家两兄弟自己不敢说话也不敢反抗,只能硬着头皮抵御着一群女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福尔康尤其辛苦,他还要不经意地接受来自帘子后面绵绵的情意。

那小二却是个笨手笨脚新来的,却记不下如此多的菜名,细细地冒出冷汗来。

面对眼前的一片混乱,乾隆只觉得身心疲惫,这样的女人他已经忍受了这么多年,不由得长叹出声,无限悲哀,他分外怀念昔日坤宁宫温馨无比的夜晚,也分外怀念当初大明湖畔少女单纯的笑容。如今也只有延喜宫可去了,乾隆看也不看一眼皇后径自抬脚就走。

可惜同样的动作,和珅即使已经长残了乾隆看起来还是会比较心软的,但是纪晓岚东施效颦以后给乾隆的感觉就是惊悚了,他不自然地别开头,喝了口茶,心里也有些打鼓,约定在这个时代看来是很正式的,即使是口头的,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许多人就是为了一句指腹为婚的口头约定耽误了自家儿女的一辈子,乾隆作为这个时代最高领导人自然也不例外,可是到底是疼女儿的心态占了上风,这个纪渊,长相诡异、神情高傲、家无恒产,又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跟纪晓岚一样酸溜溜地念几句之乎者也,这样的女婿哪个岳父能满意。只是作为皇帝这样明目张胆地毁约,就是厚脸皮如乾隆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再次看了看和珅。

“想这样一直握着你,一辈子!”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玛,额娘,儿子大错特错,若不是尔泰打醒了我,儿子尚不知犯下大错,让阿玛额娘担心了!”福尔康继续认错,几乎要跪了下来。

“行了,这种白眼狼还理她,她又舌灿如簧,搞不好到时大家都被她给卖了。”纪渊也不甘示弱地讽刺道,想着紫薇他就心痛,怎么着也要出出气。

丰绅殷德神色沉重地点头,然后告辞离去,这一次他觉得小燕子有些无理取闹了,而且了解了案情后他也知道了是小燕子自说自话将白莲教的人引入大杂院的,不由攒了攒眉,小燕子单纯得太过了。

“先生,别管了,等下她就会回来的。”莫愁这个做姐姐的更不担心,小月有几斤几两重她最清楚,基本上遇到危险的可能性等于零。

小燕子听了笑得很欢,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很是可爱。丰绅殷德怔怔地看着,突然回过头咳嗽几声方才恢复原样。

福尔康被紫薇这么一叫,好像也傻住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拳头怔怔的出神。

“你们两个好了!”可惜终是被看不下去的莫愁制止,瞪了紫薇一眼,又拉走了小月。紫薇撇撇嘴转过头,小月也撇撇嘴任由莫愁拉走。

紫薇郁闷地从另一家玉器店出来,果然自己喜欢的玉器是可遇不可求的,要不,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准还是福尔康在那里守株待兔。

不会的,也许是别的什么逃婚新娘呢,虽这么安慰自己但紫薇心底却八分认定是小燕子了,在如此遵循礼仪的时代就算是逃婚也不会如此轰轰烈烈,这明显是小燕子的作风,把原本容易的事搞的复杂无比然后费力解决。但还是不死心地让湘叶去问一问这家娶亲的人家是不是姓梁,没一会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紫薇不禁抚额长叹,这算个什么事!人家的蝴蝶效应可以卷起龙卷风,而自己这只所谓的蝴蝶怎么就扇不起一点风。不行,不能就这样认了,原著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有活的跟着死的走的。

“呵呵呵!还不是夏家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夏雨荷的,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所以啊,还没嫁人就生了孩子,现在她女儿还好意思争家产,要是我早就羞得打个洞躲起来了!”尖利的笑声伴着刻薄的话语在这个不是很大的点心铺子扩撒。

在夏青青思考的时候,金锁也在思考,小姐今天又问起她爹爹了,一定又伤心了一夜,可怎么好?告诉夫人,夫人要跟着伤心;告诉管家,管家一定会骂她;安慰小姐,她嘴笨根本安慰不来,金锁想来想去,终于灵光一闪,说道:“小姐,夫人现在一定醒了。”往日转移到夫人身上,小姐就不会想她爹爹了。

“晴儿,你不想笑可以不笑的。”紫薇干巴巴地回道,越发觉得对不起眼前这个温婉的少女。

两人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恰巧桂嬷嬷进来找紫薇说是太后找她,虽然惊疑于太后回来的迅速,紫薇还是在心底松了口气,只觉得再与晴儿坐下去,心里都要窒息。因此对晴儿笑了笑,跟着桂嬷嬷便匆匆去了,只是不知为何,眼皮却跳了又跳。

太后的脸色不太好,这是肯定的,紫薇也不太在意,只是再走近一看,却发现这不太好的脸色却是针对自己的,不由慌了神,也不敢如以往般随便,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紫薇,你认识那福尔康?”太后闻得不温不火,紫薇听得心惊胆颤,她现在看着受宠,却是空中楼阁,一点子风吹草动就是灭过几句话。”

“想你也不会如此,只是那奴才向天借了胆子但说主子的是非?”太后脸色更好了些,问话也重新恢复了和颜悦色。其实也难怪她生气,本来就被那三人气得不轻,结果桂嬷嬷又来报那个叫金锁的奴才一个劲地在那嚷,她家小姐与尔康少爷情投意合怎么如此狠心见死不救!直到用帕子堵住了嘴才罢了。她家小姐是谁,就是她家孙女啊,太后登时就气蒙了,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这个孩子的事没了那个孩子的事又来了。再说本来就对夏雨荷未婚生女的事有点芥蒂,实在是一连串的事情再加之紫薇表现实在好了方才慢慢放开了,如今一听又觉得插着一根刺了。

当然太后也是护短的人,倒没想真的对紫薇如何,何况心里还半信半疑的,方把紫薇叫来盘问。又急又气的语气自然不好,但听了紫薇讲得如此委屈如此合理,也觉得事情应该不是如此,对孙女与奴才到底信哪个,太后当然知道,心里开始寻思起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这些日子跟着太后,紫薇学得最会的就是观察太后的喜怒哀乐,一见太后放缓了语气,心底的石头终于重重落地,悄悄抹了抹额头,一头的冷汗。

对太后问起金锁为何要如此说,紫薇其实也恨得咬牙切齿的,我可以不管你如何,但你也不能把客气当福气,欺到我头上吧。何况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了,还不如都说了出来,对晴儿也好对自己也好,因此咬着唇为难地说道:“皇祖母,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造谣我。这事说起来我都害臊,也是我年纪轻管教不当,来了京城没多久金锁就天天出门,也不知干什么去,我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她拿了我的扇子,我才知道她是与福侍卫在一起,说要跟人家同生共死。我那一刻真是心寒啊,从小一起长大情份怎么就会如此,当时我还不知道皇阿玛的事,那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啊。”说着说着紫薇便流下了眼泪,拿起帕子胡乱擦了擦又委屈地看向太后。

“你说什么!”这样的事太后可说是闻所未闻,有心责备紫薇管教不当几句,但看她通红的眼睛,委屈的眼神,又不忍了,想她一个女孩子,外祖父走得早,母亲是个没担待的,他们也不知道,自然只能受人欺负了,真是奴大欺主,再可恶没有了!打死,一定要打死!只是扇子,是那把扇子吗?那个奴才为什么单单拿这把扇子,福家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太后眼神暗了暗,想得更深了。

“皇祖母,自从认了您和皇阿玛,紫薇嘴里不说,心里是极高兴的,总算总算有人会疼紫薇了。”紫薇心里盘算了下,继续煽情,这回关乎自己的生死关头,倒也不觉得恶心,反而投入得很。

“好孩子好孩子。”太后自然被感动了,暂且放下其他的,搂着紫薇安慰道。紫薇觉得心里一烫,抬头看去,这个老人满目慈祥,虽然她是太后,虽然她喜怒不定,但是不可否认她真的把她当孙女在疼爱。是了,刚才她只是生气却没有……没有面对福尔康的冰冷无情。人心都是肉长的,紫薇的心无疑动摇了。

“这后来呢?”祖孙俩抱着好一会,太后才问道。

“扇子不见后方知道是她偷的,我就把金锁赶走了,但第二日不知怎么的福侍卫把扇子给送回来了,我也就没有深究了,谁知道会如此。”紫薇叹了口气说道。

“你呀就是心太软,当时处理好了何至于有今日之事。”太后却轻斥道,紫薇知道是雨过天晴了,羞涩地笑了笑。

“太后,公主这是宅心仁厚了,太后应该高兴啊。”桂嬷嬷在旁凑趣道。

太后当然不是真的生气,看了眼紫薇,又吩咐桂嬷嬷:“那金锁……”

“太后放心,没一个外人知道。”桂嬷嬷老道地笑道。

“那就好。”太后也笑道。

紫薇低下头不语,这事已经不是她能掺和的了,金锁也算是自作虐,她只是说了实话,实在没有一点夸张的地方,如此一想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太后放下这边的心思,又想起晴儿,复又唉声叹气的,本来想着晴儿这孩子性子弱又到底只是个王府格格,给找个性情平和家庭美满的额驸,因此福尔康才入了太后的眼。可是如今却不行了,太后多精明啊,知道金锁如此喊必是事出有因,紫薇盘问下来的确没什么,但看福尔康的神色便知道有什么的人是他了。对于福尔康太后是出其的愤怒了,谁不知道她太后看中福尔康要指给晴儿,而福尔康却如此做派要去招惹她另一个孙女,虽然那时候一切都还蒙在鼓里,但这无疑是彻底下了太后的面子。只是都已经几乎定下来的事,不管怎样晴儿都要委屈。嫁委屈,不嫁也委屈!顿时太后将福尔康恨得牙痒痒,连带着一直以来牵线搭桥的令妃也被恨上了。更何况还有扇子的事牵扯不清呢。

“晴儿如何了?”太后想着紫薇刚才一直陪着晴儿,便问道。

紫薇眼珠转了转,金锁无疑毁灭了太后心中福尔康好女女婿的形象,她是不是该加把火。虽然晴儿喜欢福尔康,但紫薇觉得是爱上爱情罢了,长痛不如短痛。虽然她不该替晴儿做决定,但晴儿无疑现在就苦了,将来会不会更苦。又沉吟了一番,决定还是留给晴儿自己做决定,但是自己有些话还是当说,便叹道:“一直难受呢,又死撑着,我看着都难受。”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记不记得,她阿妈额娘刚离开那会,白天在咱们面前高高兴兴的,晚上枕巾都能湿好几条啊。”太后叹道,桂嬷嬷也是心有戚戚焉。

“皇祖母,晴儿那么好,一定要让她幸福啊。”紫薇乘机说道。

“谈何容易啊。”太后又是一声叹,本来以为自己计算得好好的,没想到竹篮子打水。

“至少要配给好额驸吧。”紫薇声音说得极低,几乎就听不见了,说完便装作害羞得低下头。

太后倒也没有不高兴,对什么关系的人什么样的标准,是乾隆母子最得心应手的了,别人说来是不知廉耻,紫薇这个时候说来却是体现姐妹之情了,不禁笑道:“你这孩子懂什么啊!”

“皇祖母!”紫薇只能做戏到底,恼羞地跺了跺脚。

“太后,想必是也该给公主寻一个好额驸了。”桂嬷嬷再一次凑趣道。

紫薇一听,却是心一顿,轻轻抚了抚一直戴在腕上的玉镯,也许这是个机会,想了想,竟跪下回道:“皇祖母,紫薇有话说。”

“有话说就有话说,好好地跪下干嘛?”太后很是奇怪。

紫薇听了也不起来,径自说道:“皇祖母,这事论理不该孙女自己说,但听到桂嬷嬷这话却不得不说了。”

“何事?”太后闻言神色也正经起来。

“皇祖母,实在是紫薇已经有了婚约,是纪大人家的二公子。”紫薇如是说道。

交底

“你说什么!”太后不可置信地挑起眉,看向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