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树林中最高大的那棵树上,十方神僧的身影一如既往地盘膝静坐在上。好像一尊高高在上的佛像。这些时ri里他无论风吹ri晒雨淋都是如此端坐不动,加上那净土禅院年轻一代修为最深神通最了得的名头。足可令一般的江湖客们望而生敬生畏。只是今晚那些巡夜弟子的所见所闻传播开来的话,也许一般人再看这位小神僧的眼光就会有些不一样了。毕竟被女子拿在手里摆弄喝斥却只能唯唯诺诺连声认错,这哪里有半分的高僧风范,而这女子还是个貌若天仙的少女,这就更容易引发些年轻弟子们的莫名联想了。

“小和尚,为什么你不抓住那个人?你为什么放那个坏人跑掉了?”

出声的自然是明月。她也觉察出了这莫名发生在周围的异状。这次她并没有急着5对轿中人出手,而是在原地双手结出法印,提气开声喝出了这一声。

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他根本闲暇去担心别人。就在那古怪声音说出拿他的头回去领赏的时候,一股的巨震就从前上方汹涌席卷而来。

“来大当家这些时日里身手果然是大有长进啊。”不远处,小夏无声无息地从地里草地里钻了出来。那被大当家斩断成数段的身影则慢慢在空中消散,变作几截符纸。

中年汉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摇头说:“不管了,我不行了,我要歇息歇息,真的撑不住了。”

“嗯”小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停下了挠头,眉头却一点都没舒展开。

“是。”唐轻笑眼中的光芒火焰亮得好似正在将自己的灵魂当做燃料,耀得刺眼。

石门朝旁滑去,一个人脸上带着微笑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石道人用那刺人的眼光看了他一会。这才闭眼,长叹一口气后重新睁眼,眼中已全是沧桑:“四少的胸襟气度乃贫道生平仅见。怕是放眼天下江湖也难以有与四少比肩之人。贫道这一生极少服人,就算是当年龙虎山张正阳我也瞧他不起,认为他不过是承了家业才有那份名声本事,但如今见唐四少却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生英雄,贫道是真正地心服了。”

“机会?多大?三成还是四成?”石道人的脸色越发的古怪,但是随后又一点头。“不错,就算只是三四成,也总比你和他们动手将人救回来的机会大。但是四少真的就宁愿冒此大险?令弟反正也已经深入其间,若要出事也早就出事了。不如就等那天火宗主祭炼灵火完毕之后,再与我们一同前去。”

唐轻笑不说话,只是笑了笑。看到这个笑容,林筱燕也笑了笑。这些天里他笑得很多,比这五年来她记得的都多,只是这些笑似乎都有些奇怪,不是有些僵硬,就是有些神秘。但即便如此,看到他的笑。也是林筱燕这些天来的唯一慰藉。

“那四哥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化作了玄真离火体的老者再没使用任何的法术,那以身躯化作的玄真离火就是最强的道法,而且再没有固定的形状,他整个人已化作一条一道耀眼的流光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四处飞射,所到之处方圆十丈之内全成火海,所触碰到的地面也尽数化作岩浆。

手从林筱燕颈后的昏睡穴上挪开,唐轻笑冷冷地笑了笑。果然还是追来了么?还以为让他去白虎军救人能绊住他些时日呢。现在看起来他还猜出了些事情真相。这才急急地追过来。也不知道他那不知所谓的脑袋里想些什么,该不会想把自己抓回去,教训自己想要什么就该堂堂正正地去争去取吧。可惜他就算追上来,这时候也已经迟了。

“看剑。”

“好剑势。”石道人微微一惊,同样一句话也从一旁观看的唐公正口中说出。

“我看说不定他们动口之前会先动手。”小夏笑了笑。

石道人点了点头,微微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这猴子在这些小地方上的小聪明是有过人之处的,这一番安排听了确实让他心中大快,真有些恨不得马上就能追上那天火派的人。

“这女人定是天火派的援兵。要将我们灭口!大家并肩子上!”吴大炮一边大喊,自己却在抽身急退。但是这一退他才发现周围早已经多出好几十个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女的身影来,居然隐隐将他们围在中间,慌乱中已经有几人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少女给拍碎了头颅,撕成了两半。

吴大炮没开口,这送消息来的大脸汉子却已经是一脸的激动,一张麻饼一样的大脸上都微微发汗,眼中也有神光烁烁。这汉子姓梁。一手拳脚武功马马虎虎,不过一手法术却还有些看头,据说是荆州的一名野道士,不过孙大炮却觉得有些不像,只是他也懒得去深究。这松散联盟里来路不明的人并不少。只要他们几个为首的盟主能占住大部分人马掌控住局面就好。

小夏想了想,问:“。。。那天火派宗主祭炼灵火必定失败的消息,也是从青雨楼的消息里出来的么?”

当然那些麻烦其实并不小,之前小夏真的也还有些心急赶去雍州,不过既然唐公正开口请自己帮忙,那就稍缓一缓也无妨。这位唐四哥为人豪爽大气,之前更把唐家武艺都教给他。那能帮他之处是一定要帮的,而且他大概也能猜出这背后多半就是和唐轻笑有关,这一路之上的可疑之处太多,他确实也有些好奇。

“不要怕,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送货的货主是做买卖的,那收货的人也是做同样的买卖,有同样的气味也是很正常的,筱燕不用害怕。我们这不是已经都把货送到了么。”办完了交接手续的林总镖头也走过来安慰女儿。

但是师傅这番话至少从道理来说,还是一如既往地和他其他高论一样的无懈可击,高处不胜寒。乃是吃不到葡萄之时充高手,装门面的不二选择。

“没错,你倒清楚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果然是个圆滑世故,言辞狡辩的之徒。”李仁守大人又点了点头,然后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皱了皱眉。遇见这样一颗老练圆滑的铜豌豆,让他也颇为头痛。虽然真要处置这小子,就算是当即推出斩首也不过一句话而已,但是此番的真正目的乃是针对红叶军。这小子又确实没有露出把柄被抓住,还是个退役了的,即便是杀了也没丝毫的作用,反而显得自己和这小子斤斤计较,失了君子风度。

其实他心中一直也很是为难的。虽然这三年养尊处优,附庸风雅吃喝应酬,但骨子里那股骨气也还没被完全消磨掉,这流字营姓夏的道士身份低微不错,却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战友,真要将之捉拿以军法处置,他自己心中也是万万不愿。但这事牵扯重大,甚至涉及到朝廷皇家的大计,连他自己身在其中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说不得也只有将人唤来。

三个月之后,唐轻笑被人架出水牢的时候,也只剩下一口气了。这时候谁都再也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愤怒和不平,不过这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这三个月的黑暗和冰冷压在了心底最深处。压缩凝固成了一种漆黑,黏稠的东西,就像地底的石油一样,静静地潜伏在那里。

落脚之处,一大块坚硬的青石全数化作齑粉。同时,他双手高举过头,将这积蓄了许久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在这一个动作中猛地挥下。明明他手中什么也没有,但是这一挥之下,所有人似乎都感觉到了一把宽厚沉重,通红炙热,散发出无穷热气和锋锐的刀。

“不喜欢?”老太爷的声音很奇怪,好像第一次听说居然有人不喜欢暗器。“为什么不喜欢?”

唐家人一般都比较矮小,阴郁,不大爱说话,唐公正偏偏身高八尺,肩宽体阔猿臂蜂腰,虬髯满面,声如洪钟,即便是个三岁小孩都能从他脸上看出现在他的心情是好还是坏。

“持强凌弱乘人之危这也就罢了。还要以多打少,趁人不备偷施暗算,你们这一身的功夫都是练到狗身上去了么?”

“有时候,人的选择真的没那么多。”默然了半晌,唐轻笑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来。声音疲倦沧桑得像是这短短时间里就老了几十岁。

之前和林总镖头父女的商谈当然是没得出什么结果。也许林筱燕作为一个女孩能对某些不对劲的东西有敏锐的直觉,但是身上有臭味这又确实说明不了什么。身上有臭味的人很多,也许是体臭。也许是爱吃某些古怪食物,也许是很久没洗澡,比如小夏自己也经常会有臭味。这实在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镖局中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拖到这时候,他们真的已经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和精力来应付再一批马贼。不过这时候小夏也听清了马蹄声,摆手说:“放心。不过骑而已。而且蹄声不缓不急,应该不是马贼。”

“喉咙是不是有点僵?是不是不能出声了?刚刚开始是这样的,这僵硬会慢慢蔓延开,大概半天的功夫就会蔓延到全身,然后你的身体就会慢慢的融化。从脚部开始,不知不觉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朝上融化,而直到脑袋融化之前你都是活的,皮肤也不会坏,整个人就像一只装满了水的皮囊一样。这样慢慢融化死的人很好玩吧?就像晓春时节时的冰,所以这只针才叫晓春。”

“那可不是我女人”小夏干咳了一声,苦笑一下,旋即叹了口气,拍了拍唐轻笑的肩膀。“既然今日能在此重逢,虽然现在不能把酒言欢,但总算有机会不是。我和明月姑娘会护送你们到达目的地的。到时候我们再”

“是我不让你死!”

小夏不知道蚊须针和无形砂是什么,但只听这名字也知道大概是没什么分量的东西,被这四周的大火一烧。大概在半空中就已经软了,想了想只能大叫:“眼睛鼻子耳朵七窍不行么?你唐门弟子连这些也不知道,还要我来提醒?”

“有上品符箓我还用得着来么?”小夏咬牙切齿地说。一张上品符箓至少也是上千两银子的价钱。有上千两的符箓镇腰包,他说不定也根本不会太在乎这三百两了,至少不会在乎到要冒这样的险来。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看起来就算要跑也得要跑得过那些要命的暗器才行。

“炼制成利器?这等天地灵物的宝贵之处,岂是你们这等只知争名夺利,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所能明白的?落入你等俗人的手中也只会糟蹋了宝贝!”长老的声音越来越怒,但是他们依然还是分作三角盘膝坐在火鸟之下动也不动。

但是该不该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又会怎么样,他现在却一点都不清楚。

小夏高深莫测地呵呵一笑,淡淡说:“说来也简单。若只是送平常事物,哪里用得着那少帮主亲自前来?但若是重要之极的事物。又怎会是少帮主一人前来?你看那车行甚缓,说明少帮主也心情悠闲。刚才道友又说那少帮主正是这几日间成婚,若是成婚在即。怎能有如此悠闲?定是新婚燕尔,带着新婚夫人一路游山玩水过来的,而且他知道贵派正在祭炼他找来的灵物,定是想带夫人前来开开眼界炫耀一下。”

没过多久,一个周身散发着焦臭味的天火派弟子就牵着两头浑身冒着微微火光的无毛大猫走了过来,瞅了小夏腰间的符囊一眼说:“这位同道你没看见地火阵都启用了么?近日我天火派有要事闭门谢客,不管要做买卖还是来学法术符箓的都请改日再来。”

“你也想试试那相思砂的滋味吗?我这里还有腐骨针,滋味也绝不那砂子差。”

“对,蜀州唐门。”美人挺起了胸膛站了起来,一双凤眼亮得怕人。

“远远看上一眼能打什么紧了?你不是有大功么?难道这些都是你胡编乱造的?”

小夏哈哈一笑,又夹了一大块肥肉丢进嘴里,边吃边说:“那便好办了。既然这里戒备森严不好混进去,但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何不趁早赶到临山帮?找出新人洞房来先藏进去,待得那新娘子拜过天地了,送入洞房了,新郎在外面喝酒之时再动手换人,不是更要轻松容易许多?反正新娘子一直盖着红披头,你身材也和曾家小姐差不多,他知道谁是谁?”

“那你还敢坐在这里吃我的东西?你不知道只要我愿意,至少有一百种法子要你的命?”

叫唐轻笑的少年也听见了脚步声,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就起身从那蹲坑边不见了。

“好事就是好事,坏事就是坏事。”少女奇怪地看了小夏一眼,好像很不解他怎么会问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

但即便是如此惊人的消息,大当家却还是充耳不闻,依然还是那样的全情投入,全心全意地挥舞双刀围着那少年剑客狂砍乱剁。他脸上的肥肉乱抖,上面满是油汗,身上的肥肉也是随着动作晃动抖颤,赤红的双眼就只是盯着面前那少年剑客不放,双刀挥舞成了一片肉眼难见的白芒,刀气劲风外溢,都没有马贼胆敢靠近。他们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大当家如此的专注过,用心过,就算是在他们身后身前用劲的时候都没有过,好像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没关系,他就非得要把面前这少年给打到,擒下不可。而偏偏那少年在大当家这样狂猛的刀势之下居然还能支撑得住,就算看起来险象环生,不时身上的衣衫就会给刀边掠过破损,但他却偏偏就撑住了。

从远处看,那个大汉舞起的刀光一下就把少年的身影全部都淹没了,但是少年就像水中的鱼一样,虽然被淹没了,却还是在其中若隐若现地游动着,不时还能激起一两朵不羁的浪花。两人居然就这样缠斗在了一起。

“好,趁这鹬蚌相争的大好机会,明月姑娘快快随我一起去将那些马贼一网打尽”

不知不觉中,手中的材料已经一丝不剩地全部绘制在了符纸上,变作了一片片jing细复杂的云纹,一阵勃动的五行元气发出一阵鸣动随即又平复了下去,没有一丝外露地互相作用,内敛收拢在了一起。这一张中一品的符箓就这样完全地绘制成了。

小夏笑了。虽然他已是满头的大汗,头脑也一阵一阵地发晕,但他笑得却是这两年中最开心的一次。

接下来的,就是在这剩下的十天中将这所有的灵物材料给消耗一空,全部给制成符箓,为那十天后的风波作好准备了。

剩下的十天会很短暂,小夏很肯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