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夜的搜寻侦查,除了将夺宝盟底层弟子们累的够呛之外,这方圆百里之内没找出任何的可疑痕迹来,那诡秘莫测的小小轿子和着那半死不活的大当家一起好像消失了一般。但夺宝盟的几位盟主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反而更是亲自带人继续四处盘查。连石道人这位总盟主也特意带着那两把回复了些许元气的飞剑来唐公正闭关这边查看。

当然小夏自己也很累了,如果不是受了十方的佛光照耀回复些力气,只是被鬼心咒控制之后的乏力恶心就能让他没办法自己回来,前前后后的心思算计和险死还生的紧张也早让他心力憔悴,但他可不能这样不管不顾地一头栽倒就睡,趁这机会,他正好有些话想要去问人。

“好好好,此番确实是贫僧错了,贫僧向姑娘赔罪了贫僧便在佛祖面前发誓,一定尽力追查那逃掉的坏人,下次一定将之捉住拿到明月姑娘你面前。让你将心中疑惑全部好好问个清楚明白”

轿中人的声音响起,比之前的声音听起来更甜更腻更黏糊糊,这声音好像不再只是从耳朵里传来,包括全身所有汗毛每一寸皮肤每一分筋肉每一点骨髓都好像不由自主地随着这声音回荡融化发软糜烂,好像下一刻整个人都会完全被溶入到这声音里去变作那甜腻腻黏糊糊的一部分。

但也就这样而已,这一波传来的劲力只震得他骨节松动头脑发晕,却没造成其他什么伤害。这劲力虽庞大。但散而不聚。总的来说只是将小夏连同这方圆数十丈的泥土一起猛的抖了一抖罢了。

“一点也不好玩。”明月的瘪着嘴摇了摇头。“还有这人很古怪,我可不知道我能不能抓住。”

“姓熊的你说什么?谁是贼了?”少年双手猛地搭上了腰间的两把短剑。着中年汉怒吼。

一边走着,小夏一边皱眉挠着头,将原本就有些散乱的头发拨弄得更乱。挠得纷纷扬扬的皮屑一路落下。好像恨不得将脑里的东西也一起挠出来一样。一边挠头一边走着,他忽然又开口问:“你那初阳道人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么?是好人还是坏人?”

“信。我当然信。”唐轻笑一笑。“为了这个计划我等了六年,你以为我只是窝在有德镖局里无所事事么?我当然早看得出这场风波似乎是有人暗中操纵,但那关我什么事?”他双手一摊。“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这场风波的风眼里,外面的风波再大再诡秘,已不是我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那么枯燥,无聊,难捱,几乎绝望的五年多日子自己都一天天地挨过来了,现在这满怀着希望的等待,自然就已经成了一种享受。想到这里,唐轻笑忍不住又笑了。

“”

“谈谈?”石道人的面色显得有些古怪。“天火派有两位长老折损在四少手中,那些人就如疯子一般,四少觉得他们会和你好好谈谈么?”

只是刚一从马车出来,林筱燕就感觉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在发出焦臭,皮肤也几乎经受不住周围的灼热,看来那马车上就有隔热的符咒,那马也是天火派自己培育的特殊牲畜,这才能在这地方呆下去。

这样说当然有危险。以天火派诸人的行事手法,对一个居心叵测潜伏在旁的唐门子弟多半是随手就杀掉了。否则唐公正之前追上来的时候大可就直言说出唐轻笑的真实身份。

幸好这余下的一个老者却也并没急着对唐公正出手,双手又摆弄出数十颗火球,依然还是朝半空中的大雕和白色巨蛇击去。他似乎对同伴很有信心,对那天火派的舍身道法更有绝对的信心。

“前面天火派的朋友请停车,在下蜀州唐家堡唐公正。唐某对诸位绝无歹意,只是有要事和车中的林姑娘还有那位少年商谈。林姑娘,你听得见么?”

在这一道电光的前方,是一直持刀不动的唐公正。而直到此时,他才出手了。他迈步,举刀,劈下。

似乎是错觉,这明明是白天,但是小夏好像看到天空上有星光闪烁了一下。

换做是其他时候,和其他人一起,明前方是至少三个一言不合甚至根本都不会就会动手的天火派长老,小夏说也不会就这样愣头愣脑地直接冲上去。流字营中的那两年的出生入死,江湖中的这将近二十年的风刀霜剑,早让他学会冷静,分析和自知之明,原本属于他这个年纪所特有的热血和意气早就已经磨砺得圆滑自如。但是刚才在唐公正的身边,看着他一刀破城开路,震慑满城江湖客,和他一起在无数双惊骇震撼的目光中飞驰而出,心中也忍不住意气风发热血涌动。

“这里这许多人难道只是用来看戏的么?”石道人皱眉,微微有些不悦。居然直接便要盟主出手,这显然是有失体统。

“阿弥陀佛。”

但是好像不去又不行。这联盟虽然松散,但八位盟主多少也是斩了鸡头烧了黄纸说了要齐心合力的,虽然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场面上的屁话,但灵火没到手之前,这屁话也还真的不能完全是屁话。这时候若是不去到时候可就真的没钱可分了。不过如果真的去了。。。。。。妈的到底他妈的该不该去?

周围快步经过的江湖汉子们满脸都是血气和激动,小夏看着却有些好笑。这些好汉们功夫不见得多高,也就二流上下,不少还和他仿佛,眼中的精神气色却好像马上就能将那绝世宝贝收入囊中一样。而且那些街角墙壁上的记号,也基本上都是些二三流门派帮会的。

从商行中出来,唐公正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小夏说:“我知夏兄弟也还身有要事,但此事确实有些麻烦,而且可能有些事还非得要夏兄弟你来不可。”

想好了这一节,林筱燕也不再烦心了,手里搂紧了少年的胳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这白石城中的景象上。林总镖头他们还在那里等着收货人的尾款,他们是专门出来散心的。不知不觉中肚子也有些饿了,林筱燕揉了揉有些发红发堵的鼻头,吸了吸有些流出来的鼻涕,打算先找地方尝尝这北地的名小吃,把肚子填饱再说。但是突然一股气味钻到了她的鼻子里,让她惊叫了起来。

“味?什么味?”唐轻笑耸了耸鼻子,漫不经心地回答。“是不是药材味?这家商铺也兼做药材买卖,总会有一股淡淡的药材味吧。”

“果然也就只有令师这样高远脱俗的高人,才能教导得出夏兄弟这般洒脱的人才来。便是我在夏兄弟那年纪,也是不敢只为一报救命之恩就投身而入流字营的。阿笑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也希望他能在你身上多学着些超然物外,莫要再被那些什么唐门暗器所困了”

“听闻能发配去流字营的。虽然心术德都是败坏无遗,不可救药的残渣败类,但是心机手段,或是武功技艺方面却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才。而最后能撑到活着退役的,更是人才中的人才了。”李仁守大人缓缓点头然有些难看。但看着小夏的眼神也难免有几分欣赏:“对着一番寻常盘问都能有如此细密的心思,不露丝毫破绽,若非令狐将军认识你,我倒真要以为你会是西狄那边的探子了。”

令狐小进一看,连忙上前行礼:“李大人。”然后转向小夏说:“这位是冀州州牧李仁守李大人。”

怎么老太爷对我的时候就连手指头也没动一下。这是唐轻笑当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至始至终,老太爷就只是这样慢腾腾地走过去。伸出手去抓住唐公正而已,和一个普通的行将就木的老人走过去抓住一个东西没有丝毫的两样。那一幕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好像就只是唐公正自己表演的独角戏,抑或根本就是周围人的幻觉,就像那把莫名其妙的刀一样。

“刀法?”老太爷抬了抬眼皮。“谁教你的?我记得你爹不会用刀,我唐家堡也没有什么刀法,你爹没教你用暗器么?”

当时,被公认为蜀州正道之首的青城掌教青木道人也在,对这位青年俊彦后起之秀也赞不绝口,言曰此子必为将来天下正道之翘楚。

果然,只有心才是唐门子弟最根本的毒药。这六年间的平淡生活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彻底磨灭了么?

“那不过是你自己把很多东西看得太重罢了。”小夏耸耸肩。叹了口气。“算了。大家都不再是小孩,再说这些虚浮的话也没什么意思,该如何做自己心里早就有数。过两日将你们送到白石城后。我也就差不多该转道去雍州了。”

镖货已经重新包好,由另外三个镖师和林总镖头一起抬进房间,彻夜轮番守夜。其他人则早就休息了。风餐露宿了这十多天,又是一路提心吊胆。这些江湖汉子们既伤且疲,这终于到了市镇上能睡个安心觉,好多人几乎是刚刚坐上床沿还没来得及躺下嘴里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林总镖头也早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这时候连忙掏出镖局路牌文书递上。中间还不忘夹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走镖最重要的不是拳头有多硬,而是要看你的路子有多广,有多会做人。虽然镖局生意并不如何,但是林总镖头几十年的总镖头毕竟不是白当的,这些必要的套路自然是早就熟稔之极。

什么鬼东西?呼延宏达张口喝问一声。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

“明月姑娘。这位阿笑兄弟是我多年的好朋友这个好朋友的意思就是”小夏不知道要如何去对这位半妖半人的少女解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唐轻笑怔怔地看着他,愣了会才冷哼一声:“生死之际在这种问题上也还犹犹豫豫,当断不断,成何体统?你这次不死真是运气。”

唐轻笑立刻从屋顶跳下,和他一起背靠旁边的一幢石屋旁,小夏则将手中两张符箓合在一起,这是一张中品的旋风真空咒和下品的寒冰符。这弥漫四周的火不是普通的火,乃是纯粹用火元真力逼迫出的道术,根源是地面之下的地火熔金阵。再大的风力来也难以吹开火焰,只有用水行符箓才能奏效,但是普通的水行符箓范围又不大,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同时将这两张符箓之力结合在一起。

翻身站起,小夏的手在腰间一探,一张清风护体符就在手中点燃,立刻一阵旋风就在身边吹起。这险险让他送命的两针也让他动了火,怒目瞪着唐轻笑怒吼:“你不要欺人太甚!”

不过他所说话的确实也都没错。无论声音听起来如何的生气,三位天火派长老还是端坐不起,而散布在大阵四周的数十个高大明亮的火甲兵也是纹丝不动,本该是抵御外敌的巨大身躯现在却只是充当着照明的火炬,负责掌控这些火甲兵的应该就是那唯一没参加祭炼的莫离老道了,可惜也被唐轻笑不知用什么手段击倒在地人事不知。

“你?”莫离老道哂笑了一下。眼中的精光也褪了个干净,看起来如果不是心里还有顾忌简直能呸地吐上一口口水。“就凭你那三脚猫的符箓法术,不用说三位长老了,就算是老道我只剩下一分法力在,对付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这小子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口无遮拦地胡说八道这一点倒是和你师傅学了个十足十”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也不等徐少帮主下车。看门的弟子就先走了过去,大声问:“徐小舍,不是听说你要大婚么?怎么又到我们这里来了?祖师爷的赏赐可没这么快来的。”

远远在天火派分舵外望了望,似乎还没有发现临山帮徐少帮主的马车。想来因为马车是载着一位娇滴滴的新娘子,自然是不能跑快的,自己这先去处理了曾家小姐还居然赶在了前面。

瞪视了小夏半晌,唐轻笑也终于发现这个人实在是无法用杀气和威胁来吓退的,他好像认输了似的叹了口气,想了想,轻轻说:“想必你也对我们唐家堡有所耳闻吧?那你说,令我们唐家堡闻名天下的,最厉害的手段是什么?”

“这是我们唐家堡的‘相思砂’。”床上的美人在笑,笑得好像刀子一样的锐利,还带着一丝残酷的戏谑之意,好像小孩正看着即将被自己分尸的蚂蚁。“相思入骨髓,却又无踪无迹,遍寻不得,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从今天子时开始,你脸上会感觉越来越痒,每过一个子时会更痒上一倍,无论你怎么抓挠都没有用,但是又不能不挠,就像那相思之情一样,只会越相思越想相思然后越深陷其中欲罢不能,直到你最后把脸上的皮肉都抓掉。但是那样依然也还不够的,你还是更一刻不停地抓挠,抓在牙齿,面颊骨上,把自己的舌头也扯出来抓烂,直到连手上的皮肉也全部磨掉。此前我知道坚持得最久的一个人足足撑了半个月,几乎将自己活生生抓成了一具骷髅。不过你的脸这么大,肉这么多,说不定能比他多撑几天也说不定。”

这一句带着三分娇蛮之气三分小鸟依人之态三分宽慰包容的贤妻之柔,还有一分隐隐约约的满意。只听得躲在床下的小夏在胸口发闷恶心想吐,还再炸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也不禁钦佩不已,不管这位唐兄弟是不是真的唐门子弟,就凭这一句话的语气声音,便是一般人一辈子都学不出练不来的功夫,至少小夏敢肯定自己练一辈子都练不出来。

“那临山帮势力不大,总舵应该也不是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要悄悄摸进去大概不是难事,唐兄弟为何要想这么个别扭的办法?”

少年冷着脸,眯着眼睛看过来。小夏感觉他似乎有些生气,而且是努力想要装出很有杀气的模样来,但这样一个好像年纪比自己还小着些,说不定只有十三四岁,还和女孩一样好看的少年,再怎么装也确实装不出杀气来。

“对,报仇。”叫唐轻笑的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马队就在靠前一点的丘陵上扎下了营,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他们也要治疗伤者,不可能再前行。马队中为首的那个中年壮汉还邀请小夏和明月一起留下,说是要感激他们。一直急着赶路的小夏也好像不急了,答应留下,明月自然也跟着他。

这些话虽然骇人听闻,简直叫人不敢相信,但是又并不是完全没有脉络可循,尤其是三当家一身萨满巫术,明显是西狄部落出身,但马贼群中又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白山部更是最靠近他们老巢的一只西狄部族,虽然在西狄各部中是微不足道的一只,对他们来说却也是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干瘦的三当家摇摇头,叹了口气,只能挥挥手示意旁边的马贼们,马贼立刻又牵来了一头早准备好了的黑牛。三当家从腰间拔出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一下扎进了黑牛的心口处。那黑牛居然不叫也不挣扎,只是全身筛糠一样地抖动起来。

“该醒来的时候他自然会醒来。”这句话却是小夏和十方同时说出口。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十方笑得依然是那样的喜感,小夏的笑却带着丝无奈。

看着十方和明月的身影同时消失在远处,小夏松了口气,起身将整理好的符囊系在了腰间,转头看向那巨大的火球。按照他对这阵法的理解,差不多该到那个时候了。

果然,小半个时辰之后,巨大的轰鸣声从那火球中发出,不知什么时候,那一直保持着的古怪而又平衡的旋转开始放慢了。

“终于要开始了。”小夏喃喃道。

也就在这时,远处静坐着的唐公正终于睁开了眼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