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人却好像是完全没听到唐公正的说话,只是闭眼又想了半晌,才睁开眼睛看着唐公正,双目精光慑人:“为什么?四少此举是何意?”

唐公正对着周围几人一拱手,说:“唐某只是有些事想问问夺宝盟的诸位盟主罢了。首先便是如今到了这天火山下,又见着这番景象了,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越接近山顶,空气中的那股硫磺味就越重,也越来越热,汗水不知不觉中就已经从林筱燕的脸上汇聚成流,然后将唐轻笑的袖子全部浸湿,林筱燕侧了侧脸,却发现唐轻笑似乎比她还热,汗水如黄豆一样密密麻麻地布满额头脸上。连胸腹间的衣衫都隐现水迹。

“阿郎阿信都受伤了,那些烧火的老头太凶了。我也不敢再去。”白金凤嘟起嘴,一脸委屈地摸摸旁边比她还高大的巨雕。之前在空中闪躲的时候,依然有一枚火球擦过巨雕的翅膀,带走一蓬羽毛。

巨雕上的白金凤已经急得满头是汗。她也知道自己这两只山灵并不足以应付这天火派长老的高深道法,蛊虫之类的暗算手段也是丝毫无用,这时候原本应该是远远躲开才是,但是她却不能走。即便是在这里吸引这老者的注意力也好,也能多给那边的唐公正创造出多一点的机会。

不过当然是不能这样笑这样大叫的,所以唐轻笑也只能板着脸,一边淡淡地听着林筱燕絮絮叨叨的抱怨,一边接过她亲手煮的面条,亲手做的饭菜慢慢吃。或者是陪着她去集市买些东西,或者去钓鱼捉虾,总之就是一些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总之就是没有任何用处没有任何好处的蠢事。唐轻笑经常在做这些蠢事的时候暗暗计算,如果是自己在唐家堡,这些时间足够他又练习多久的暗器手法,熟悉多少的毒药配方。

众人不过几息,这层无疑是那把‘浮尘’宝剑幻化出的白色光幕中。石道人的身影已经在其中彻底消失了,原本地面上的一些大块的碎石。凸起的杂草,也全都化作了齑粉消散,甚至可能连地面本身也成为了一层细碎到了极点的粉尘。这层淡淡的白色光雾好像真如那浮尘俗世一般,将没入其中的所有一切尽数侵蚀,变作了彼此不分的满地沙砾。

其他人还没开口,南宫宏先就将话顶了过去。南宫世家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世家,并不比唐家堡差多少,真武宗更是一等一的名门大派,身具这两重身份,就算再平和的人也会带着点傲气。何况南宫宏的也正是有傲气的年纪。

小夏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因为此番祭炼乃是抱着九死一生的觉悟,想在临死之前见见这唯一的骨血?”

看了眼旁边的上官闻仲,即便是穿了一身锦袍,那缩在马背上的姿势也让他看起来像只猴子。丝毫也没有白石夺宝盟二盟主该有的气魄。这人却没什么了不得的艺业,一身功夫只是二流上下,听说原本姓孙,但因为长得瘦小,面目也是尖嘴猴腮,常被人唤做猴子,就干脆连姓氏都改了个听起来更有气势的‘上官’。这人虽没什么真本事,却非常喜欢四处钻营,到处吹牛。今天到徐州说自己和云州某个土司是过命的交情可以弄到什么珍稀山货,隔几天就可以去云州说自己是扬州某富商的总管手里有几十万两银子正要大肆采购。虽然有时也被人拆穿吃瘪,但偏偏也还真的有不少人就吃这一套,所以这人经年来积累在手上的人脉确实也是非常人所及。

正说着,两个白衣少女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吴大炮的身边,四只手就朝他的肩膀处伸了过来。

突然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吴大炮连忙站起来,几下把裤子套上推门而出打算找几个心腹手下商量商量。却看到一个大脸汉子正拿着一卷薄纸兴冲冲地朝这里走来,见着他就大喊:“吴盟主。白石城那边有消息来了~!”

“。。。那会是谁?难道当日还有人窥伺在旁?”小夏皱眉。不说是不是有人能潜入满是灵火猫和火甲兵守护的外围,最后地火阵的爆发恐怖无比,自己两人也全是仗着自己所中的缚身咒和地火阵连为一体,这才堪堪逃出来。如果真有人的神通能耐到了不动声色就能在其中来去自如的地步,那中间自己和唐轻笑相持的时候只要一出手,就可把两人击毙,朱雀灵火轻松到手。“。。。好像又没有这种可能。。。”

“唉?但是小女和阿笑两人”

“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呢?我们的镖货都已经送到了啊。”

交接的过程很顺利,收货人是一家商铺的主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将货物和单据一起交付过去,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轻松之色。

小夏摆摆手,淡然一笑番话阿笑也说过。不过我还是习惯一个人。而且我师傅说过,这千般法术就算修炼到极致用到极致,焚山煮海改天换地,也不过只是大道的旁枝末节罢了,过分沉浸其中好比学武之人一味地比谁力气大一般的可笑。偏偏还要为此费尽心思来成门立派,收敛财物,难免接下来便是争权夺利等等龌龊俗事,这于修道来说无疑舍本求末。道在何处?在天,在地,在人心,在便溺,在世间万物,在你自己,何必只守着些法术符箓?所以我还是以人驭术,顺其自然,练到哪个地步就算哪个地步吧。”

骑兵队长明显是不服,额头上青筋暴起,高声争辩道:“但你将流字营军牌交予我看。难道不就是说自己是流字营之人的意思么?”

“绝无此事。”小夏很肯定地摇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犹豫。

更何况他还能隐隐猜出,那幻妖宗什么的说不定便是门中暗里培植的一股力量。唐家堡在蜀州经营数百年的消息网络,一个魔教分支潜伏其中数十年,怎么可能会毫无知觉?甚至有可能那根本就是某一房的附属。唐公正这样一闯一闹,这股暗中的力量无疑是废了。

老太爷的指尖已经快要触到了唐公正胸口的衣服,而唐公正的脸已被紧张扭曲得完全变形,眼中的恐惧之sè也浓重到了极点,好像一只正在被毒蛇慢慢吞噬的青蛙。

“你爹,天昊他可还好么?”老太太很和蔼的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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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的一下,虹影剑斜斜插入客栈大厅的横梁。唐轻笑抽身急退,带着被刀劲擦出的几处伤口脱出了大当家的刀圈。

唐轻笑脸上的笑不见了。

但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一点本身就足够奇怪。这些东西本身来说大概值得一万两银子左右,确实也能勉强算得上一笔红货。但也绝不至于能够引来那么多的马贼沿途拦截,甚至好像连那些官兵都对这镖别有心思。

他腰间早已不是之前那把寻常的铁剑,而是小夏捡来的那把原本属于曾老护法的那把虹影,这十来天中至少已经喝过了近百马贼的血,剑上散发出的气息已经隐隐和他连成了一片。一起发出一股冷冷的铁腥味和血腥味。

所以当面对那个用剑的少年的时候他实在是很有自信,很开心的。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要让这个很好看,很合他胃口的少年用身体切身地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凶器!

“那这样不是很好么?”

“我一揭穿你,你就死定了。看你辛辛苦苦又是扮女人,又是花钱请我,着实不容易,你也说过,大家多少也是相识一场。共吃一桌饭,共睡一张床,我又怎么忍心一句话就让你去送死呢?”

这等专门用道术祭炼而成的怪物不是寻常生灵,一般的毒当然没用。不过不是寻常生灵,也总是生灵。小夏想了想,大声说:“这灵火猫虽无自身灵智但还有妖兽本来的习性,脑子该是要害,而且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心脏应该也是致命之处。”

“到了这时候还装不知道,有意思么?”唐轻笑抖了抖手臂,之前那因为太过用力而发抖的手指手腕似乎也已经恢复过来了,他开始迈步朝小夏走过来。“来吧,能不能做最后的黄雀,终究还是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天地所生灵物。自然该天下有能者得之。我唐家堡炼制暗器药物之能天下无双,若是得此灵物,必能将之炼制成一件举世无双的利器,我唐门再持之力抗西狄,永镇九州一隅,威震天下,名留青史,岂不比被诸位私藏起来把玩参悟什么火中大道来得有用。”

要知道单独绘制出的五行甲兵符基本上已能算是上品灵符,就算是天火派直接以道术祭炼。或者依附在地火熔金阵上而容易些,所耗费的心血材料也不是个小数目,居然这样说毁就毁了。

“那我便与你打个赌如何?若是没有,我便输你五十两银子,若是有我见道友这两只灵火猫颇为有趣,就借给我玩耍半日,如何?”

选择临山帮的徐少帮主作突破口,固然是唐轻笑一心要以他那位三奶奶为榜样,但也不得不说是个很明智的选择,因为要想偷偷摸进天火派这种有戒备的道门宗派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唐轻笑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他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只手突然间翻了上来,一把就抓住了梁洪涛伸过来的那只手的脉门。

“你们临山帮的人还不全是听你的?哼,空口无凭。这样吧,除非你让我亲眼去见见那什么石蛋我才信你。”

“什么问题?”

“当然知道。”小夏也觉得少年很奇怪。“蜀州唐门,唐家堡,江湖中人不知道的很少吧。”

“你不知道你自己也是小子吗?”小夏抬头看了看这个自以为不是小子的小子。觉得他也一样的有趣。

“做好事的就是好人,做坏事的就是坏人。”少女回答得很简单,也很理所当然。

“大当家~!大当家~!快去叫三当家收了神通吧。这妖牛怎么朝自家人动手啊~!”

少年听完这句之后也笑了。这一笑,他脸上的那些阴柔和艳丽突然就化作了一种刀子般锋利和尖锐的东西,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就用这种有些尖利的笑容看着面前那个熊一样的大汉,说:“有本事你就来试试吧。”

而大将军只认识有军功的人。所以只要你有军功,没犯军法,没犯大将军的脾气,在雍州就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果然,被炸中头脸的马贼头目哼都没哼一声就朝后倒去,只是这炸出的火光中有一些也溅到了他手上的报讯焰火上。轰的一声巨响,一大团焰火在两个马贼的身边炸开,将他们的衣物头发全部点燃,两个马贼立刻惨叫着满地打滚,刚刚扑灭火焰,赶上来的小夏就一人一脚踢在头颈中把他们踢得晕了过去。

“当真是这小子”白老帮主原本就已经阴沉无比的声音更是阴沉得吓人。虽然有些走形,他还是认出了这个不断在大便和人形之间变幻的年轻人,那正是他之前请来的野道士。

第二天清早,白老帮主坐进了十多年都没进过的总舵大堂。当坐在十多年没坐过的那个主位的时候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坐在上面了,但是他也不大在意,甚至把那个新纳的小妾也带进这个原本是不许女人进来的地方。

“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最好换一下。”小夏苦笑。少女全身就这一件白衣,披肩的如丝漆黑长发,连鞋袜都没有,就这样赤足走在地上,确实好看,好看得不像人。

小夏默然,他确实不敢,就算不是顾忌白衣少女他也真的不敢。净土禅院护法金刚的一条命抵得上他这无门无派的野道士的一百条命,此外还有洛水帮的三位护法及一众好汉,虽然这些人的死实际上和他无关,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活着,那有关没关就不是他能说了算的。更别说这白衣少女身上还带着净土禅院的一个大秘密,他只有疯了才会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这时候,几乎痛得晕过去的小夏好不容易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他闭上了眼睛——这也是他现在除了舌头外唯一能动的地方。并不是他觉得现在这场面太过难看——也确实太过难看,而是他要集中精神去感应那一道一直和他精神相连的灵光。

一声惨叫遥遥传来,胡茜冷笑着循着声音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