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谁也没想到,这次大会还真的让所有人看了一幕好戏。一幕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终身难忘的好戏。

唐轻笑当时已经倒在了地上,很狼狈,很痛,但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还是想笑。因为他是唐门的子弟。

狂风暴雷般气势汹汹的刀光中,一个瘦削的身影若隐若现。按照大当家那好像能活活肢解一头大象的势头,这瘦小的少年剑客好像不过是眨眼间就会被切成肉末。但偏偏门口的砖石,泥土,木头都在大当家的刀气刀势余波中被搅得粉碎。这个处在最激烈最强的刀光中心的身影却还能勉力支撑下去。

“我也没闻过那种味道。其实也不是很臭。但是我一闻到就莫名其妙地害怕,好像那股味直朝我骨子里透,会把我整个人都烧起来一样。但是偏偏爹和其他人都没发觉。还有,那个货主的货虽然都是真的,都是值钱的东西,他也一直说要我们小心,但是我总感觉他好像不是真的在意那些货一样。如果不是镖局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我也是绝不会同意爹接下这镖的。”

“林总镖头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也指望着林总镖头能平安卖掉这些。将那符箓银钱付给我呢。”小夏笑笑摇头。他当然也不是太在意那几百两银子,但把话说得自然点,也能让这父女两更放心些。

“林总镖头不必客气。在下既然答应了将你们送去白石城,自然不会食言。不过这既时途中所用的符箓恐怕也要请林总镖头付清了。到今日为止一共四百八十四两银子。”小夏也拱拱手,老实不客气地向林总镖头报了个价钱。

历尽多年的战乱。在雍冀两州无论是药医,巫医甚至还有蛊医,最好的医生大夫都在军中。这里的军医也许医术还算不上是最高的,但经验却一定是最丰富。上百年间两军对阵时的厮杀,互相对峙时的偷袭。下毒,巫术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军中的军医们几乎所有的伤都见过,都治过,毒,蛊。巫术等等也都有涉猎,据说连药王谷历练弟子,都将这雍冀两州定为必经之地。而刚刚这位老军医年过花甲,在这冀州军中也是颇有盛名,所以他说没有中毒,那就一定没有中毒。

雍州流字营,那是大乾七十二年,红叶大将军刚刚被封为大将军的时候为缓解当时前线的军力不足,上书朝廷。将全天下凡是身有武功,道术的死刑和重型犯人押解到雍州成立的军旅编制。大将军承诺这些人只要军功足够,就可以赦免刑期,但这些人所执行的任务也全是最艰巨,最危险的,真正能够生还下来免去罪行的十不存一。因为各地死刑犯源源不绝地送到这里,甚至还有各路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的江湖客也主动加入以求大将军庇护,这人死了又来来了又死,宛如流水般源源不绝。所以才被称之为流字营。

“什么事?”

唐轻笑显然还不想死。他身周的寒冰旋风已经微弱得看不见了,只是微微一犹豫,就马上飞身跳了过来。落在小夏的身边。

“所以我现在只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是谁?”唐轻笑深吸了口气。把眼神和声音都一起吸得重新冰冷。“因为我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看似毫无出奇之处的野道士,如何能完全不着痕迹,莫名其妙地和我走到一起来。”

这一片大阵中符箓的排列方式和运转规律,莫离老道刚才也都大略对他说过,这一路蹦跳着过来,他也隐隐约约能摸到其中的脉络所在,引动着这张辟尘咒上的法力运转。慢慢让其重新和大阵契合在一起,周围扬起的灰尘立刻消散了不少。

“你小心一点不去碰到不就没事了么?”

“谁不是如此想的?也只有派中那些修炼得快成了火炭的长老们才不这么想。当年我也是羡慕这道门法术神奇。更听说修炼到极致能长生不死,这才千辛万苦拜入这天火派,哪知道这过得如此清苦!连喝酒睡女人也得外出办事的时候才能有机会。”

当从镖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今天一整天就为了处理善后曾家小姐这麻烦无比的事后尾巴了。也难怪一些有勇无谋,不喜欢多想的江湖好汉信奉杀伐果断之道,无论什么都是一刀下去,喀嚓一声,确实方便快捷多了。

“少帮主果然武功高强,等闲狂徒自然是顺手就打发了。”

“多谢表哥美意。只是为人怎能如此势利?我之前虽然写信与表哥,乃是因为委实不知这夫君是何等样人,也多听说了街坊邻里的一些流言蜚语,以为这门亲事换来的必定是无穷无尽的空闺折磨,但如今已然拜过了天地,有了夫妻之名,又怎能因为昆仑派势大又立即转投你处?何况我夫君的隐疾也非绝症,日后自能慢慢料理得好,说不定我还能为他们徐家生下子嗣,生活也定能美满如意。如今劳烦你千里赶来,小妹实在是万分抱歉,也请表哥在嘉水县稍待两日,待得我和夫君处理完这新婚之事后定当设宴赔罪。”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徐少帮主却并没有就此灰溜溜地退下,这位新娘子的美貌似乎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意气昂扬地高声说道:“娘子也莫要太过失望。为夫这次被宵小所害落下了病根不能近女色,但这其实也不过是心神之上的小小隐疾。用那道门中的话说便是一时的心魔罢了。只要这次将上面的事办得好了,说不定便有机会去面见天火祖师,祖师法力无边,这一时的小小毛病自然随手就能除去。”

“你喝了那么多酒,吃了那么多肉,就打听出来这些东西?”唐轻笑冷冷问。

小夏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但至少也有好半天,而且就是在睡之前那一天他也几乎没吃过任何东西,他一屁股就坐到了桌前,看着唐轻笑说:“这是我租下的房间,天字丙号房,一两银子一天,是不是?”

“当然没有。我只是去陪那小姐说了半天话,谁知道那小姐半夜就偷跑来客栈找我了。”

“大家快去救阿笑!”那为首的中年壮汉终于是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带着几个还没怎么受伤的一起朝少年剑客那边赶去。经过小夏和明月身边的时候急匆匆的一抱拳:“多谢两位出手相救,待我们去救下同伴再来向两位道谢。”

远处的小夏看得却是手脚无力,差点一屁股坐下去。也不知三当家在这牛做的怪物身上用了什么歹毒法子,居然把本来食草的牛弄得吃人,他自己自作自受那是活该,但这下连头都没了,还拿什么去领赏?一张自制的雷鸣天音符也就罢了,那专破阴鬼血祭邪法的清心普善咒可是花了二百八十两银子从别人手里买来的。把佛门法术制作成道家符箓的手续繁复,所以比寻常符箓更要贵得多,这一下这三百多两银子看来是丢在水里去了。

只有那个断后的少年剑客没有。他转头看了其他人一眼,反而迎着扑来的马贼们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一样反冲而去。

“这人挺厉害的。”明月姑娘点点头,抬了抬那双细细的柳叶眉,居然也称赞了这壮汉一句。不过下一刻她就高高举起了手上那只比鹅蛋粗,比她整个人还长的精铁棍,对着地上这个之前挺厉害,但现在已经目瞪口呆的壮汉挥下。

小夏看了一怔。他认出这些人手中的那几把都是军用弩。

“死到临头也不忘给自己开脱,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么?这人蠢也蠢得如此有趣。可惜了可惜了,若是此人未死,本座便自要将他好好玩玩,先让他于闹市中和十头母猪轮番交合上三天三夜,再咦?”

“神机堂吴堂主求见。”

小夏想了想,说:“我师父说过,睡觉是这世上最好最妙的一件事,因为你每次睡醒之后都是新的一天。”

“随便你吧。”小夏也只有这样回答。

白衣少女还是依然昏睡着,清秀美丽的小脸上依然还是婴儿般的恬静,有正在接近的李大侠的脸来衬托,更是美得超凡脱俗,丧魂落魄。

“为何?”小夏知道这位神机堂香主确实可以悄无声息的行动,不过平时都用那身盔甲故意发出些声响,让人以为她不能罢了。不过他也真不知道那第一天晚上她来过两次。

这两天让人看得几乎要发吐的树林现在看不到了,眼之所见,三四里之内别说是一颗树,连一根草都没有,地面像被人硬生生揭去了一层,赤裸裸地露出下面红黑色的土壤。

即便是如此,即便是听见了胡茜刚才的话,灭怒和尚依然不以为意,直到现在这一次六指齐出,那越来越重的灼热随着法力的运转终于像被浇上了一大桶油一样轰的一下在他身体血脉中燃烧起来。

啪嗒,李大侠的尸体和他吐出的第一口鲜血同时落地,相隔却在十丈开外。

不止是李玉堂被震住,躲得老远的小夏,还有一直纹丝不动的胡茜也都在不自禁的后退,这青色巨人所散发的气息已直达人的灵魂深处,令人呼吸都顺畅不起来。

“这”小夏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这位李大侠确实天资聪颖,神机妙算。

果然,灭怒和尚顿了顿又说:“最为可怕的还是那神机堂的胡茜。她那两具机关兽明明有如斯厉害的手段,却一直隐忍不用,后来所用之时还害得洛水帮一众高手死伤殆尽,连我和那云州施主也险些丧命。之前她还说托辞顾忌机关控制不好,但刚才对付那妖化的云州施主时又如臂使指,哪里控制得不好了?还有,夏施主你也看到了,刚才我被那云州施主击伤之后,她是为何要出手的?”

“放心,大师虽受了点伤,但那妖孽也在乾天锁妖符的镇压之下,我们快去快回,当无大碍。难道你还想背着那妖孽连夜赶路么?”

从灭怒和尚替他镇压妖魂,带他上路开始,死在其他人手中就成了这云州大汉注定的结局,剩下的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和死在谁的手上的问题罢了。如果按胡茜所说,这本是灭怒和尚对付他们所安排下的暗棋,不过因为小夏的所为,这部棋一直拖延到了现在,反而成了灭怒和尚自己也需要面对的一步棋。尤其是当这步棋现在是对着地上的白衣少女去的时候。

说到这里,胡茜的眼光一闪。“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你将食物给那蛮子,一方面固然是没信心对付他,一方面也是想将之稳住待等到灭怒回来,那时他再发作,灭怒无论如何不可能置身事外,便能看出更多的破绽,说不定还能有机可乘。”

小夏也没有动。

“无知小子,你知道什么?这可是白老帮主花了五千两黄金买来的。五千两黄金!凭白老帮主的眼光还有江湖上的威望名声,难道还会买来一张假货不成?”李玉堂怒瞪了小夏一眼。对于这个小子他一直看不顺眼,仗了点机会运气就混进了洛水帮当客卿,和他这一等江湖闻名的大侠平起平坐,简直是岂有此理。

云州大汉确实明白了。就算他实在是很怕,吐得连头都晕了,但他还是明白的,至少他还是个聪明人。他抽筋似的笑了笑,举起手把那对骨镯取了下来,送到了嘴边一口咬了下去,嘎嘣嘎嘣声中几口就将这对并不坚硬的骨镯咬碎吞下了肚。

“吽~!”

好在这时候胡茜补充了一句:“据我堂中资料所记载,此物和寻常妖魂阴鬼不同的是还保有自身的灵性,若能与主人合力更有其他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