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三个堂兄当然也是唐门子弟,所以他们听了这句话之后都笑了,大笑。一个继续挥拳揍向唐轻笑,另外两人一个转身过去朝这个说话的人踢出一脚,还有一个笑着弹出一只铁蒺藜。在他们看来能说出这种话的蠢货才真的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应该赶快去抓紧时间重新再投胎才是。

但是他的剑法再好,天赋再高,也绝不会是外面那上百名马贼的对手。林总镖头现在心中唯一的希望也只有二十里之外的白虎军能察觉到这里马贼的动向,调集人手过来。

所以几乎和所有这样说话的男人一样,这样的安慰通常也是没丝毫的效果。林筱燕还是那样害怕:“不是啊。阿笑。虽然我很笨。但是我知道这一次是不一样的。那个货主那样奇怪,爹也居然在镖货里夹藏了那么多的茶盐还有,还有你好像也和往日间不一样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要走了?”

“你当爹真的不知轻重,愿意做这些事么?但是若不指望顺道能卖掉这些茶盐,镖局又能撑的了多久?这些年走镖越来越难,生意又越来越少,你也是知道的。就连薪水都还一直拖欠着王强,张四他们,他们也是看在大家多年的情分上才一直呆在镖局。但长此以往又怎是个办法?再稍微出点岔子,还要赔付给他们的安家费”

看着林总镖头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小夏再一次确认了,这道暗镖确实是没那么多油水的。向走镖之人打听镖货详情乃是大忌,虽然现在也算同舟共济,小夏也不会去随便开口询问。不过稍微换个方式说话,也能知道想要知道的。

老军医连凑上去看都不用。只是眯了眯眼,又转过去看了看呼延宏达的后背,然后就摇头说:“大人可是被人偷袭么?这一剑是从背后刺入。只是大人身体宽胖,那人刺得不是太准,刺入之时似乎还有分心。剑势稍歪,只从心脉脏腑之间擦过,虽然有些擦伤肺腑,但是大人身体健壮,稍微将养一段时日也就无事了。”

“只要小心些,却也没那么容易死。别人为救我而死,若是拍拍手道个谢便走了,自己心里也过不去不是。还有我也没尝过这种军旅日子,试试也不错。这两年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开了不少眼界,总之算是挺有趣的。”小夏笑笑,说得很轻松。当然事实上远不是这样容易,那两年间他至少有四五次差点丧命。也不是没后悔过,但终究还是活过来了。“两年多前从流字营退役,将领来的军功换做钱送去那个几个死去的朋友家,然后再去扬州混了一些日子,本来准备去青州打听我师傅的消息的。银子却一不小心花光了。在洛水城本打算先混口闲饭吃等着我师傅的消息,却又不小心被卷入些江湖恩怨,只能从这里往雍州逃难了。”

“你当然想不到了。”唐轻笑淡淡说。“如果不是我身上刚好带着药王山庄的回春丹,我唐门秘制的生肌散。真武宗的三元和合丹,一个差点连自己的肠子都一起喷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

“你唐门暗器如此凌厉,哪里还轮得到我道家符箓?”小夏冷哼一声。“还有他们要怎么样又关我屁事?”

“我倒希望那是真的。我的朋友并不多的,或者说,唐家堡里就没有朋友这个东西。”唐轻笑的眼眶居然有些泛红。“但是你老实告诉我,那是真的么?”

终于,最后一张辟尘咒在引导下重新融入大阵,这一片扬起的灰尘烟雾也完全消散,小夏长吁一口气,抹了抹满头的大汗,只感觉双脚发软,精神发虚。这简直不比那天绘制这些辟尘咒的时候轻松多少,如果不是还勉强记得这是在大阵中,他就要马上躺到在地上先睡一觉再说。

“平日间也就靠着绘制符箓混口饭吃,所以对这符箓之道也有几分眼光。”看了看这满地的符箓,小夏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如此多的符箓,下品数千。中品大概也成千了吧,上品灵符不知道有几十张,即便只是卖掉其中十分之一二,也怕是好几十万两银子吧?”

“贵派长老和祖师修为高深,道法通神,自然能视七情六欲为求道之障碍,但却强要要求门中所有人都和他们一般,却正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了。”

好在解决问题的方法除了用钱,也还有其他的更省钱的办法,再不可理喻的动物也不过是动物,不用和她讲理就是了。小夏从腰间符囊中摸出一张符来,对着曾小姐扬了扬,说:“好吧,那只要你看明白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我就送你去昆仑派。”

“少帮主夫人果然美如天仙!少帮主艳福齐天啊!”

梁洪涛也是早有准备。身形一转轻轻避过这腿。顺势转身一掌就拍向徐少帮主的胸口,身姿步法严谨,果然不愧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身手明显要比徐少帮主高上不少。但是徐少帮主常年率领帮众在外,实战经验无疑要高出许多,急切间一跪倒避过。一拳朝梁洪涛身下要害处击去。梁洪涛连忙将掌势下压,拳掌相交一记。徐少帮主滚出去老远,梁洪涛则只是身子一晃。

“啊?对对对,就是因为那些山贼那些山贼为了抢夺我们临山帮好不容易找来的灵物无所不用其极居然居然用妖法让我以为和具女尸共睡了一晚。便从此吓得见不得女人了。”

当然是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的。一会儿之后,小夏和唐轻笑就坐在了曾府门前的大街上吃起了流水席。

“那你辛辛苦苦把这些东西摆在我房间里来就一定是想请我吃了。实在是多谢。”

少年很好奇地问:“那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抓起来浸在粪坑里呢?”

明月的声音并不大,也不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中年壮汉和那几人都没听到。而听到了的小夏则仔细看了看那激烈无比的战团,居然也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少年剑客确实是不需要去救的,当然是不是好人这点他就不好说了。

就在这时,小夏向上扔出的那只符箓在半空中化作了一片微微青光,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好似一阵细雨。被这些青光照中的人都感觉很舒服,似乎有一阵无形的清风拂过心间,连那个被震破了耳膜的马贼都感觉一阵清明,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如今也只有靠阿笑了!大家都在这死守着,看阿笑能不能去先干掉他们的首领!”中年大汉望着少年剑客的背影也是满眼的泪水,但他也明白自己只能做些什么。

小夏一怔,他当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人不只带着有军用劲弩,还身着皮甲,青州这边帮会门派早就将所有势力都划分完了,哪里会有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山贼,只有冀州平原上那些来去如风,劫掠马队的马贼才能有这样的规模。不过这些却也不是三两句话能对什么都不知道的半妖少女解释清楚的。

“是马贼?”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虽然小夏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马贼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设伏。

轿中人甜腻腻的声音飘了出来,立刻把吴堂主的话给压了回去。吴堂主瘦削的脸上一阵阵地青紫,也只能退立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白老帮主吃力地把视线挪到这个男人身上。这也是个几乎把全身都笼罩在盔甲中的男人,神机堂的人似乎大都是这样,可能出于展现自己的机关盔甲的心思,也可能是不把自己包裹在这层皮中就觉得不踏实,只要是有了一定资格,能穿得起这种盔甲的神机堂中人随时都把这身盔甲穿在身上。

“你一定很恨那些杀你父母兄弟的人。”小夏苦笑了一下。洛水城中第一个被剥皮而死的人就是在十多天以前。

想了一会,似乎还是得不出什么结果,少女叹口气,摇摇头:“还是想不出来,算了,先试试这个吧。”

“我没给你下药”用尽全身力气,小夏才能憋出这句话来。

胡茜脸上的古怪笑意更浓了,很难想象她这样一个阴沉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但是一声大喝突然响起,将她的话打断。

###

“这毒以人心念中的怒火,欲火,情火为引,一旦发作就会从四肢百骸中生出真火将人烧成焦炭,无药可解。大师居然能撑到这时候才发作,这佛门果然高深莫测。”

“秃驴!你说什么!”李玉堂勃然大怒,手上一抖,手中的长剑就朝下一刺。当然这一刺用的力度并不大,只是要见点血,让这口不择言的秃驴见见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江湖上虽然很多人知道这位净土禅院护法金刚精修的便是这大威德金刚法,但大都以为只是这一法相所衍生出来的法术,禅唱,拳脚之类的神通,谁都没想到他真正精修的居然是这大威德金刚法相本身。

眼看小夏没理会他,李玉堂的眼睛一眯,顿时杀气四溢。他迈步走了过去,却不是走向小夏,而是走到了白衣少女是身边,手中长剑放到了白衣少女的身上,再对小夏阴阴一笑,说:“小子。若是你敢跑了,我就将这妖孽的手脚一只只全部剁下来,然后将脸也全割花掉。”

“不错。便也是为了这妖孽。”灭怒和尚点点头。“贫僧不知那胡茜是否也和那李玉堂一般为了这妖孽带来的虚名实利。但若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无疑更远远超出之上。困在这妖阵之中她可能还有顾忌,而一旦能够安然出阵,恐怕我们就有如同洛水帮那些江湖同道一般有性命之虞。贫僧原想暂借这妖阵拖延时间,慢慢找出她的破绽再借机将之制服,所以才在之前说夏施主你所做标记并无变化,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而已。哪料得到那云州施主妖化之后如此棘手,虽然也逼出了那胡茜隐伏的手段,贫僧却也身受重伤”

胡茜的话让李玉堂顿时眼睛一亮,一击掌叫道:“正是如此~!我们正是该快快出发,快回去找人来救出大师!”

就在灭怒挡过来的同时,云州大汉就以和那个巨大躯体不符的动作骤然往后一跳,嘴咧开露出巨大的犬齿,喉间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他多半已经听不懂灭怒和尚在说什么了,不过他似乎很清楚灭怒和尚要做什么。

“很简单,他没十成的把握。”胡茜冷笑了一下。“我们有三个人,只要走脱了一个将这消息泄露出去,他净土禅院的名声就算再做一千场法会也挽回不了。他必须先用其他委婉一点的办法先削弱我们,比如说用这妖阵残骸,比如用那已经快妖化的云州蛮子。”

小夏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没动,少女也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白天她是完全昏死过去的,到了这夜间才好些活过来一样,虽然依然不能动,但即便是不看那清丽无双的容貌,只是言语和表情之间散发出的灵动轻柔的气息,也足够的动人。

“不可能。张天师亲手所制的锁妖符至少也有上六品,这妖孽虽难对付,不过是法术诡异而已,顶多只算上一二品之间的结丹大妖,灵符之下应该绝无半点反抗之力。”胡茜摇了摇头。神机堂的分级法也许不是百无一漏的精准,但在多数情况下确实也是很能说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