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愛上他,自己不會是現在這樣。第次全身心地投入呵,怎會換來這般下場?幸福總是短暫得措手不及,以前的健彬,現在的司鴻宸,還沒抓住在手掌中,就眼睜睜看著它消失。

“跟聰明女子說話不用費勁。”

話落到此,他輕抬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上,只是輕輕動,我怕弄疼了他,緩緩俯身下去,臉偎著他。他就在我的身邊,股淡淡的藥草味,以及極熟悉的男人氣息。我長長地嘆了口氣,忍不住倚他更近。

我的心內五味瓶打翻,辛酸得厲害。不知不覺中,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聲音顫,主動入了他的懷。

懿妃坐在步輦上,朝著我招手,輕呼聲略帶了焦慮,“快過來,坐我旁邊!”

良久,他才轉過身,方才發現我的存在,用疑惑的口吻道:“你怎麼還沒睡?”

“少爺,這事兒要是讓老爺知道,定會大發雷霆。不過,小的料猜你們會回來。”他嘿嘿笑,眼光轉向我,“姑娘,老爺喚你過去趟。”

我更惱的,還是司鴻宸,如果他不來營救我,我這生真的完了。

正如封逸謙早晨所說,天黑之前,我們終於趕到了皇城。

侍女指著我的脖頸,邊問邊伸手,試圖扯下我的項鏈。我驚,慌忙護住脖子,沉聲道:“這是我自己的東西,你不要碰!”

田媽點頭,又想起什麼,說道:“派出所來人,要你過去簽個名,不然上次你媽的案子就沒法結。”她又嘮叨了幾句,我併應了,這才送她出門。

“而二哥卻不同了。你要的,是司鴻宸的性命,對不對?”我平靜地說。

整個南征軍放假天,那輛德國霍希車也完整無暇地回來了。司鴻宸躊躇滿志,早開著他心愛的車犒勞三軍去了。剩下我孤零零守歲。直到天色開始濛濛亮,他才滿臉酡紅地回來。

樓祥鎔和樓家盛等候在大廳外,見我們出現,笑著迎將過來。樓家盛的隻手伸過來,熱情洋溢地想跟司鴻宸握手,豈料司鴻宸突然彎身,將我攔腰抱起來。

“樓婉茹萬念俱灰,只想就此了卻殘生。她本是極愛曹雪芹的紅樓夢的,林黛玉曾以落花自喻,而自己這般凄涼與落花有何不同?與其與這身錦囊起飄零腐爛,不如‘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免得世人說她死得不夠烈性”

盜墓竟然不成功,我不無遺憾地嘆口氣。

與我保持聯繫的,只有嘎子。

嘎子的身份是士兵,他只對司鴻宸忠誠。上次讓我與小香見面,他是出於同情,或許以為我和司鴻宸只是拌拌嘴,遲早會和好如初。但是自從虞纖纖正式入住衛尉府,司鴻宸冷落我,虞纖纖儼然就是這裡的女主人了。嘎子也是察言觀色的,漸漸的也不大跟我說話了。

除了日三餐,送茶遞水,平時很難見到嘎子的影子。

我也麻木,無望地守著這份無底的煎熬。

秋天真正來臨。

宮城的秋天總是陰沉沉的,很少有晴朗天。到了夜裡,風急雲重,萬物飄搖。

這晚聽不到虞纖纖美妙歌聲,我反而有點不習慣。窗外陰風陣陣,樹木虯枝影影綽綽隔得森然,這樣的夜色般人會心存懼意,但是我極喜歡,有種強烈的慾望刺激著我的大腦中樞。

空氣裡是漏液殘香,我朝著那暗步步走去。

剛到了花園,隔著老遠就能聽到亂摔東西的響聲。聲音來自司鴻宸的房間,好像是花瓶還是茶碗被砸,當當的亂響,中間夾雜著司鴻宸的吼聲。

他的聲音聽不清晰,卻能感受到他的怒意。這種人旦發怒,就像咆哮的雄獅,那駭人的模樣我領教過。

此時他在朝虞纖纖發火嗎?

我冷笑,全身無端舒坦輕鬆,竟暗自慶幸道:“花無百日紅,可真快啊,原來你虞纖纖也有今天。”

我悄然回到後院,這晚,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起來,才發現院子裡積滿了水窪,滿地殘花落葉。原來我睡死的時候,下半夜下了場豪雨。

前院後來發生了什麼?我邊思忖著,邊開始打掃地面。

院門開了,嘎子闖了進來,手裡提著盛早飯的錦盒。他前腳剛進門,就慌亂地喊了聲:“夫人!”

我抬眼,不明所以地望住他。嘎子朝後面張望了下,才略顯尷尬地說道:“纖纖姑娘她來了。”

我尚在愣怔之際,只見虞纖纖款款步入。細碎的陽光斜映在她身上,步步間似乎有熠熠的光芒瞬間把整個後院亮堂起來。

因面對著日光,她眯了眯眼,站著不說話。嘎子會意,將錦盒放在屋門外,溜煙跑出去了。

虞纖纖這才緩緩開口道:“很久沒見到你了,過來看看。你這裡好清閒。”

我默不作聲,揣摩她此番過來的目的。極快地掃了她眼,眼光掃過虞纖纖,低頭只顧繼續清掃地面。

這個美麗的女人,眉宇間毫無不快的神色,就像昨晚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她氣度從容,又說:“看你這個樣子,真的難以想象,這就是敖爺曾經的女人。你不夠美,舉手投足也屬平常。後來才知道,你原來是宮裡的女奴,這就難怪了。”

聞聽此言,我才抬起頭來,停止了打掃。她的話多少有點刺激我,散淡的往事漫漫涌上心頭,我內心苦笑——自己差點忘記宮奴這個身份了。

深吸口氣,我穩住自己的情緒,沉聲道:“別百步笑五十步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如果你是來消遣我的,那麼請你離開這裡,我沒工夫陪你。”

以前的韓嫣嫣虞琪,在她們過得最豐潤如意的時候,總忘不了拿我尋點開心。這個虞纖纖分明就是兩者的綜合體,自然少不了這副德行。比起她們,她多了溫柔樣貌,更討男人歡心,內心說不定更毒辣,更陰狠。

“不錯,這衛尉府也就我跟你,我還真想找你說說話呢。不過我有事不明,想當初你再強悍如潑婦,敖爺還是顧忌你的,怎麼如今被打入後院,你竟然不聲不響連個抗爭都沒有,這就奇怪了。”

“這事你不用問我,問你的敖爺去吧。”我冷聲回答。

難道虞纖纖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虞纖纖本就極淡的笑容迅疾地斂去,但很快平靜地垂下眼簾,低嘆聲,“我確實很同情你,偌大的衛尉府,兩個人多少可以和睦相處吧。我幫你說了好話,豈料敖爺提起你就冷臉,還說——”她故意頓了下,方緩緩繼續道,“還說你本是他想花心思調教的,最終對你很失望,便放棄了。”

這番不冷不熱的話語,點點地扯裂我的內心,痛苦得我無以復加。司鴻宸即使不說出我的來歷,在和虞纖纖雲雨承歡後,美人在懷軟玉溫香,也會有意無意說些貶毀我的話吧。

而我依然還是在乎他,這是何苦呢?

我心下陣冷意,抬起眼,面對著那樣嫵媚那樣嬌弱的虞纖纖,終是慘然笑。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無話可說,請回去吧。”

說完,提起掃帚轉身想走。

“莫非你還想繼續呆在這片天地,做你的白日夢?”她突然叫住了我。

“就為了這點不明之事,我才懶得過來。現在跟你說白了,敖爺已經默許我行使女主的權力,也就是說,你要隨時聽從我的差遣。以前宮奴該幹什麼,你就幹什麼,要是惹敖爺和我不稱心,別怪我連後院也不給你住!”

這就是虞纖纖此番的目的。

先用話語折磨你到體無完膚,在你身受重創之後,又亮出她的殺手。

“敖爺調教不好你,就讓我替他調教。到時候,你感謝我吧。”

她輕輕笑,甩下最後句話,依然款步而去。長裙迤邐於地,把我僅存的最後抹驕傲都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