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棒鑼鼓聲,眾人驚抬頭看過去,懿妃身鑲金茶黃羅綺綿袍,雍容華貴地坐在步輦上,在十數宮人侍衛的圍繞下,已經到了近前。

他似乎驚,說道:“怎知道是我?”

我心裡冷笑,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為了玉珠,我不得不這樣。

我不再言。

獵戶頭也不回地回答句,轉眼消失在茫茫叢林之間。

如同久旱逢甘霖,我高興壞了,進去當著眾人的面,毫不猶豫地脫掉了全部衣服。

“個女的,說是中興大酒店領導。她聽說你已經走了,很惋惜的樣子,托我給你帶個口信,你回來就去找她。”

樓家大院門口,我兀自站立著。回頭望瞭望那恢弘森嚴的黑漆大門,深深呼吸外面清新的空氣,感覺就如潛埋在淤泥已久,終於浮出水面般。

如果項鏈在,我會毫不猶豫吞下粒玉珠,穿梭時空,回到破舊的老房子過年。馮大泉不是告訴過我,我有三次回去的機會嗎?

他對我從容的回答大是意外,時沒有說話。

我暈暈昏昏地站在那口井旁,這時的我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

銀幕上的棺槨已被徹底打開,盜墓者的手緩緩伸進去正在這時,陣隆隆的轟鳴聲,似是千軍萬馬從頭上踏過。石門關閉,陵墓積水倒灌而入。成群結隊的老鼠毒蛇從不知名的地方竄出。大塊大塊的石頭砸了下來。伴隨著慘叫聲,壁畫上的白虎張開血盆大口,從畫中咆哮而出

這是段快樂和安閒的時光。村落帶景色如畫,春柳在陽光下折腰,草長鶯飛,花氣依依。,幾十里山麓逶迤綿延,玉帶河正從村前流過。我沉浸在春意盎然間,暫時忘卻了封叔,忘卻了司鴻宸,忘卻了曾經有過的煩惱。

晏老頭的工房終日叮叮咚咚,聽他說,等手頭這批活幹完,他就著手給我雕幾顆我想要的玉珠。晏老頭的兒子媳婦準備多養幾隻雞,媳婦偷偷告訴我,來年他們定要生個大胖兒子。

那時候,晏老頭家還沒姓。年復年的戰事,外敵猖獗,帝王昏聵,連百姓的姓也遭殃,跟著這梁漢王朝風雨不定。

我出主意,“到時就姓司鴻吧。”

大家都笑了。笑歸笑,並沒有引來叫好聲,因為不能作真,所以誰都沒有將此姓放在心上。

有點我能肯定,晏老頭知道玉帶河的秘密。那些精美細膩的玉器便是例證,只是他們有行規,我也不能提起。

轉眼就到二月末,晏老頭手頭上的活快要完工。這天,封逸謙跟鄰居小孩釣魚去了,我閒著無事,按耐不住地跑到晏老頭的工房內。

晏老頭正將個雕杯放進藤匣裡,看見我進來,突然想起什麼,道:“封小爺瘦得削薄,氣色不大好,莫非有病?”

我愣了愣,搖搖頭,“他從小就這樣,其實身體好著呢。”

“是我多慮了。”晏老頭笑道,“鄉野人家沒好東西招待,封小爺肯定吃不慣,你當媳婦的,多體貼體貼,別苦了他。”

我臉上發熱,笑笑不吱聲。晏老頭以為我害羞,呵呵說道:“這天下是男人的,你的天下就是封小爺的。你聽,外面有馬蹄聲,不知誰家又來客人了。”

晏老頭的話我沒在意,低著頭從工房出來。馬蹄聲愈來愈近,勢頭凶猛,連帶地面都有輕微的震動。晏老頭的兒子媳婦也聞聲出來,滿臉疑惑地翹首張望。

院門突然大開,封逸謙從外面衝進來,朝我大喊:“宜笑,我們快走!封叔他們來了!”

我大駭,只是短暫的無措,便回屋收拾包袱。封逸謙跟進來,臉焦灼,“別收拾了,還是先逃吧!我看見封叔他們徑直往這邊來,他們分明已經查清了我們的行蹤!”

“看來,逃是逃不掉了。”我倒鎮定下來,“阿謙,如果封叔逼著你回去,你聽他的。”

“不要屈服於他,我不會離開你!”

封逸謙斷然拒絕,拽著我的手,出了屋門。晏老頭的兒子媳婦站在院子裡,驚訝地望著我倆。晏老頭聞聲從工房出來,疑惑地問:“發生什麼事?誰在追你們?”

我來不及解釋,朝他們揮揮手。幾乎同時,院子外掠過幾道黑影,破舊的木門輕易地被人從外面撞開。

封叔和他的手下,幽靈般出現在我們面前。清色的黑袍黑甲,腰懸利劍鋒刃,比往常更添血腥氣味。封叔步步向我們走近,面呈風霜痕跡。

我驚悸得攥緊封逸謙的胳膊,手中的包袱掉落,嘩啦聲,裡面的隨身物品崩散地。

“謙兒,原來你在這兒,叔叔找你找得好苦。”封叔不看我,眼光定住封逸謙。

封逸謙拉我的力道收緊,沉聲說道:“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是為了這個女人嗎?”封叔這才指了指我。

“叔,請允許我們待在這兒吧,半年,個月都好。我過得很快活,這已經足夠了!”封逸謙情緒開始激動,聲音顫抖。

封叔斂起勉強浮在臉上的淡笑,眼裡爆出幾欲咬噬的狠意。他猛然揮手,手下的家丁領會他的意思,揪住晏老頭媳婦的衣襟,拖出幾尺。在我們還沒領悟到會發生什麼,道血光從晏老頭媳婦的頸脖迸濺出,可憐她連哼都沒哼聲,就倒在了地上。

見此情景,晏老頭和他的兒子瘋般衝向媳婦,對著屍體大哭。我想哭,聲音卻突然啞了,胃部泛起股血腥味,抵在咽喉。

這剎那,封逸謙幾近瘋狂,眼梢處透出睚眥欲裂的緋紅,他朝著封叔吼叫:“為什麼要濫殺無辜?!你還是殺了我吧,這樣什麼都乾淨了!我要我的自由,我的幸福,為什麼要折殺掉?我恨你!恨你!”

“我封某步步精心得來的,誰要是半路擋道,這就是下場!”封叔笑得陰狠。

晏老頭收起淚眼,指著封叔痛罵道:“你們這幫為所欲為的殺人魔王,老天爺是不會放過你們的!早晚有天,你們會得到報應!”

封叔不以為然似地冷哼聲,朝手下頷首。晏老頭就地被抓起,鋒刃橫在他的脖子,只要稍微動,晏老頭的性命就不保。

“不要!”我尖叫。

“謙兒,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封叔繼續威脅封逸謙。

那刻,我徹底投降了!

封叔的巧取豪奪,何止是點的手段,點的毒辣,那是無數人的鮮血換來的。封逸謙說得沒錯,這世道權勢代表王法,人命如螻蟻,對於手無束縛之力的百姓而言,死亡隨時降臨。

而此時我唯能做的,就是救下晏老頭。

“封少爺,你回去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我面朝封逸謙,凄苦地哭出聲,“已經死了個,不要再發生流血事件,不然我們捫心有愧!他們本來過得好好的,是我們連累了他們,你不要再固執,再犯傻,救救他們吧!”

“宜笑!”封逸謙顫聲叫我,聲音透著無奈。

我故意不去理會他,低頭收拾散在地上的衣物。我哭著,心口仿佛有什麼東西掉了,而曾經的痛苦,曾經的不甘,曾經的苦難,我又重新撿了起來。

桃花似火柳如煙,那麼美麗的風景不屬於我們。我提起包袱,朝晏老頭父子和死去的媳婦鞠躬告別。淚眼迷濛下,每個人的面貌霧靄似的模糊,我無力多看他們眼,只想獨自離開。

聽不到封逸謙再次叫我,我知道,他也投降了。

媳婦跟我說,她來年想生個大胖兒子。我對他們說,孩子姓司鴻吧。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的。

我繼續回到小樹林去。那裡花開已盡,留給我的是孤零空寂的氣氛,清水河邊再也見不到我身著五彩綿服翩翩起舞的樣子。

因為,給了我快樂的人不會再出現了。

三月,氣候轉向暖和。正是繁花盛放的時節,我卻再次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西邊的蒙國原本附屬前王朝,前朝皇帝也就是封逸謙的父親在世期間,兩地交好通商,互通聯姻。而到了靖帝建立梁漢王朝,兩國邊境已是戰火連連。蒙國土地貧瘠,百姓缺衣少糧,故年年挑釁不斷,殺燒揃硬讲綖闋。西境守軍經略落後,又無心戀戰,節節敗退。

直到袁放官升至品大將軍,率十幾萬將士西征,路時而進攻時而退守,以群山為天然屏障,與蒙國展開曠古未有的大血戰。僵持到三月初,雙方兵馬損失慘重,蒙國人又因後備缺乏準備背水戰。於是袁放命令考工令敖率千餘精兵為先鋒,在峽谷斷崖與蒙國軍隊展開了場殊死搏鬥

這是我後來聽別人描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