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屈服於他了。”他黯然道。

“不用再欺騙我了,我聽見那人叫你樓婉茹。”他冷哼了聲。

“葑觀。”

進來的是幾個婦人,合力提著大木桶,桶內裝滿了熱氣騰騰的清水。封夫人的侍女也在其中,對著我說道:“別發愣了,進去洗個澡吧。”

我第個念頭是健彬,忙問:“誰找我?”

樓家盛暗地朝我使了個眼色,我聲不響地出了房門。

在除夕的夜晚,我開始思念還在康寧醫院的母親。以前她對我時好時壞的,也許是麻木,我感受不到絲親情的溫馨。回頭想想,這二十年的除夕都是跟她起過的,如今在這個世界,那種思念竟變得無比的強烈。

“也好,既然將軍救過我,我樓婉茹就替將軍擔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會確保小洋樓安寧。”

“樓婉茹擦乾了眼淚,只穿迤地的白色睡袍,往花木深處走進。前面就是司鴻宸的書房,房內沒有絲燈光。樓婉茹在書房外面站立良久,打開後門,那是個封閉式的小天井。天井內除了兩枝桂花樹,翠竹叢,便是那口井了。”

又是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我不加思索地按掉了。對方似乎不甘心,鈴聲再度響起,我索性關了機。

這樣過了三天,倒是平安無事,我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松懈下來。

到了第四天,司鴻宸很早出去了,我在屋內呆了半天,到午後推窗開門,讓陽光灑落進來。樹林裡空地上沒有個人影,只有幾隻鳥雀踩著碎步,悠閒地飛來飛去。

我將棉被抱到空地上曬太陽,沐浴在陽光下,感受著陽光帶給自己的溫暖,卻絲毫沒有發現,幾個人影悄悄地向我靠攏。

等我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幾名士兵嬉笑著將我包圍起來。

“敖的媳婦確實長得不賴。”

“將美人鎖在屋裡,我們哥幾個卻無福享受,不公平。”

我後退幾步,厲聲說話:“放尊重點,我丈夫是考工令!”

“考工令算什麼?屁大的鳥官,以為了不起了!是驢是馬出來遛遛,有本事讓兄弟們服了,沒本事讓他滾!”

“嘿嘿,美人留下。”

我閃身,趁著空隙往後躲。這些人早有準備,呼啦又圍了上來。

當中就有那個頭纏紗布的,此時往地上啐了口,眼光森然可怖,似要把我口吞進肚裡。他粗糲的手爪子撫摸上我的臉頰,滑過,攥住我的胳膊,倏然抓緊,我痛得倒抽了口冷氣。

“兄弟們,這娘們今日怎麼收拾?”此人陰沉地問。

這群人馬上呼應起來,“先扒光她的衣服,綁起來,等我們喝足了鬧夠了,再讓她個個的伺候!”

有人不無擔心道:“要是考工令來了咋辦?”

“誰怕他?他要是來了,我們照樣這樣收拾他,讓他徹底求饒為止。到時候,這考工令就是我們幾個輪流做了,哈哈!”

他們得意地大笑,將我粗野地扯起,拖到樹底下。我狂野地大罵著,又敵不過這些人的力氣,終是被扒掉了外袍,只剩下肚兜襯褲,雙手被反綁在樹下,在冷風裡瑟瑟發抖。

此時我明知司鴻宸旦出現,終會寡不敵眾慘遭厄運,潛意識裡又祈望他能夠救我。那些人朝我不斷地挑逗著浪笑著,骯髒粗大的手指時不時碰到我的肌膚,雙雙發綠發亮的眼睛,緊緊地壓迫過來,似要吞噬掉我,接著又換來陣陣狂笑就像條條毒蛇纏繞,把呼吸都纏得空了,我無力地掙扎著,思想開始變得紊亂不堪。

時間長,我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眼前火星四濺,點點碎碎地散了。

耳邊隱約響起嘈雜的聲音,以及刀劍碰撞的鏗鏘聲和慘叫聲。我迷迷濛濛地睜開眼睛,眼前還是黑的,定了定神,才漸漸清晰起來。

樹林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群“野人”,衣衫襤褸,蓬亂的長髮飛舞,手中各執刀劍,正與那些兵士打得興起。而司鴻宸高大的身影從眼前掠過,我聽見他在叫我:“樓婉茹,我教訓完這幫傢伙就來,你堅持住!”

我含糊地應了聲,腦子清醒起來。司鴻宸的身影時隱時飛,他揮劍的動作輕巧而優雅,猶如行雲流水般。我心裡嘖嘖驚嘆,不由又眯起了眼睛。

再度睜開眼,我已經在他的懷裡,身上嚴嚴實實裹著大棉袍。他抱著我,陽光漾起明麗的光暈,把他的面龐染得有幾分金色,眼角卻盈滿了淡淡的笑意。不用看我也知道,他已經贏了。

我全身變得熱起來,連耳根都在發燙。我舒服地靠著他,輕聲道:“司鴻宸,沒想到你的劍術比槍術還精湛。”

他含著笑,湊近我耳朵,輕咬了句,“南征軍少將,不是誰都可以當的。”

接著,他面對著匍匐跪地的眾士兵,朗聲道:“怎麼樣,諸位,服不服?不服的,可以出來比試下,本人奉陪到底。”

“服!服!”

眾人連說幾聲“服”,囂張氣焰被澆個無影無蹤,齊聲道:“小的們服從考工令訓導。從今往後,願為考工令效命,死不足惜!”

司鴻宸聞言笑,說話也是極為爽快,“以前的事既往不咎,願意死心塌地跟隨本人的,便是敖的兄弟!受傷的弟兄先去治傷,拿幾個錢煮點山雞補補。以後凡是敖吃得上飯,就不會讓各位兄弟餓肚子,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番話說得諸位大為感動,眾人又是鞠躬又是表忠心,最後才慢慢散去。

那天的事情,在我後來的回憶裡,成為段離奇的經歷。夜晚他親手端了碗木薯粥給我,望著他若無其事的表情,我不由問他:“你怎知我會出事?哪裡搬來的這麼多救兵?”

他輕輕笑,眸光在燈下閃爍,“這些人是我當囚奴時候的生死兄弟,養兵千日用兵時,以後還有大用處。你以為我會搞個人英雄主義?上至楚霸王項羽,近至太平天國石達開,多少英雄豪傑浴血沙場,可歌可泣啊,卻沒個不失敗的。樓婉茹,咱們不是古人,多學點古人經驗,沒錯。”

“司鴻宸,你其實也算古人。”我心裡暗暗笑他。

他認真地觀察著我的表情,看我顯得輕鬆,才調皮地眨眨眼睛,“其實,我這幾天早出晚歸,就是等著這些人鬧事,我趁機可以制服他們。唉,沒想到這些人這麼不文明,讓你受苦了。”

我明白了,頓時板起臉,雖是佯怒,卻也氣人。

他卻覺得十分有趣,擁住我,半哄道:“放心,我不是來了嗎?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現在是我的夫人,考工令夫人,明天那些人就死心塌地叫你了。別生氣,我不是很尊重你了嗎?”

他悠然說著,聲音柔和,斑駁的光影裡,雙眼睛明亮又無邪。我心裡無端地急跳了下。

這樣的眼神,讓我想起了封逸謙。

我怎麼會想起他來呢?我的眉微微糾結了下,抬手摸了摸額頭。

“怎麼啦,頭痛?”司鴻宸突然起了關心,將厚被輕輕蓋在我身上,輕拍幾下,“睡吧,我們終於百般艱難中成功地跨出了步,以後會越來越順的。”

我迷濛地看著他,倒似隻溫順的小貓,天真地點了點頭,很快就睡去。怎麼也想不到,只太平了幾天,真正讓我頭痛的事情發生了。

皇城十二月末,風銳利似刺骨,我縮在茅屋裡不敢出去。連司鴻宸也閑下來,只是在屋裡收拾他的刀劍弓弩,將劍頭擦得錚亮。適應了如此惡劣的環境,兩個人倒顯得樂觀了,有時還不忘調侃幾句,司鴻宸甚至大唱起“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臨近過年,但是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是聞不到年的氣息的。我無聊地扳指頭,數著到這個異世究竟多少日子。

這不經意的數,嚇了自己大跳——離開現代又是八個多月了。

時光漫長,在這裡卻如白駒過隙,我不免恍惚。此時,現代的安洲城內定是片繁華,人們在忙著過年吧。他們在幹什麼?母親,馮大泉,還有健彬他們。

不想了,我不禁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