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閨女纏足了。我沒想到司鴻宸這麼在意,心裡倒納悶。

他反而有點不自在了,聲音放得很低,似乎在幫自己解釋,“我直以為,你們這樣的女人,都纏足。”

想起他在那夜臨走前說的那番話,原來這是他頑固的想法。

“偏見!”我暗自罵了句。

我們走在通往前院的廊道,沿路寂寂無人,雪淞壓彎樹枝。

他又恢復那副傲慢不羈的神情,說道:“看樓小姐爽直,那我也直接說了吧,我是厭煩那些女人糾纏不清,差點搞得我軍務分神,才想接你去撐門面的。你現在還有時間考慮,不想回去還來得及。”

我明明知道,他接我回去的理由不會好到哪裡去,真自他嘴裡漫不經心的吐出,我還是心存極大的反感。要不是為了此行的目的,我真想狠狠地頂過去。

“也好,既然將軍救過我,我樓婉茹就替將軍擔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會確保小洋樓安寧。”

他對我從容的回答大是意外,時沒有說話。

此時,我們已經出了廊道。前院青石道兩旁站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地上的積雪掃乾淨了,地面有點滑,我小心地走,努力保持自己不被滑倒。

樓祥鎔和樓家盛等候在大廳外,見我們出現,笑著迎將過來。樓家盛的隻手伸過來,熱情洋溢地想跟司鴻宸握手,豈料司鴻宸突然彎身,將我攔腰抱起來。

“放心,這回我不會叫你們把她接走的。”

他撩下句話,踩著大步往門外走。我無奈抬眼看去,樓祥鎔朝我揮手示意,樓家盛尷尬地站著,臉色鐵青。

因為路上有積雪,司鴻宸的德國霍希車速度極慢,兩排士兵路奔跑護衛。

或許心情愉快,司鴻宸吹起了口哨。他的眼睛顯得特別明亮,熠熠發光,轉動方向盤的動作相當的瀟灑。

到了大街,行人逐漸增多,街面上熱鬧起來,路中央偶爾還有清除積雪者。

“閃開!閃開!”士兵們吆喝著。

行人車輛紛紛退讓,恰恰這時,我看到個男人站在街心,手裡拿著大掃把,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身邊的司鴻宸已經意識到什麼,突然個緊急剎車。幾乎同時,轟隆的巨響,車子前面火光沖天。

“有襲擊!”司鴻宸大喊,隨即抽出腰間的手槍。

緊接著,又是記震耳欲聾的巨響,透過微弱的煙塵,幾名士兵相繼倒下。事情來得突然,我幾乎被震住了,只會駭愕地坐著沒動。

“他們衝著我來,你快下車,我讓他們保護你!”司鴻宸打開車門,朝著外面開了槍。

我終於清醒過來,抱頭蜷縮在車內。司鴻宸急了,用命令似的語氣吼道:“車要被炸了!趕快下車,不要隨我作無謂的犧牲!”

“不,你不會死!車也不會被炸!”我大喊。

話音剛落,顆子彈穿透車窗從頭頂呼嘯而過,大片玻璃碎片嘩啦啦掉在我的身上。

“你是神仙啊?這個時候還說笑話!”他罵道,順手拉我把。我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多想,跟在他後面從車內爬下來。

司鴻宸護住我閃在大柱後面,幾顆槍彈飛射過來,的在石柱上濺起火星。我尖叫聲,看見幾名便衣人持著槍,吶喊著衝殺過來,黑魆魆的就像群魔影。

“躲在這裡別動!”

司鴻宸怒氣填膺,瞄準領頭的就是槍,當即結果了那人的性命。緊接著,他如隻敏捷的猿猴,攀登到石柱上頭,連續開槍,那些人相繼倒下。

分散戰鬥的士兵們完成廝殺,漸漸朝這邊聚攏,楤暋17◤椔曂沽耍绝欏愤才跳了下來。

這時,空洞洞的街道上,只剩下那個掃雪的男人。長蟮躅鬆,眼珠子通紅。

司鴻宸凌厲笑,拉我至胸前,讓我正對著那人。然後,將沉甸甸的手槍挾進我的雙手間,慢慢地舉起來。

“別這樣”我顫抖地呻吟。

他已經扳動了槍扣。

隨著種沉悶的聲響,那人旋轉了下,沉重地栽倒在地。

我雙膝軟,幾乎是癱倒在司鴻宸懷裡。

整個安洲城,經過場短暫的騷動,又恢復了平靜。

我臉色慘白地坐在小洋樓裡。

西式餐桌上擺滿了好酒好菜,司鴻宸的勤務兵正將碗番茄肉骨湯端上來。我定定地看著,旁邊的司鴻宸提起調羹,盛了勺,送到我的嘴裡。

“喝口。”他半哄半命令地說道。

我低頭喘息了幾下,突然感到陣噁心,禁不住大聲嘔吐起來,把剛才他強制喂下的半碗飯,全都嘔了出來。

“真沒用!”司鴻宸蹙起眉頭,“不就死了幾個人嗎?這種事情天天有,瞧把你嚇成什麼樣子?”

“司鴻宸,打仗是你的事,幹嗎讓我去殺人?”我嘔得眼淚鼻涕,痛苦地說道。

“我想練練你的膽量。想當司鴻宸的妻子,沒幾分魄力怎麼鎮得住別人!這點小事就經受不住,往後遇到大戰役,豈不是會嚇得屁滾尿流?”

我氣得無言以對。

他不再管我,兀自吃起飯來,吃得津津有味。

午飯後,他把我獨自扔在家裡,自己開車走了。早上的事件仿佛不屑提,他已習慣成自然。

嘔吐之後,我感到頭腦似乎清爽了些,整個身軀卻仍然十分疲乏,就上樓回房休息了會兒。睡夢中火光熊熊,地上布滿了屍體,那個被我“親手”打死的人衝我怒目圓睜

昏昏沉沉的,隱約鈴聲大作。我驀地睜開眼睛,從床上躍而起。

摸摸額頭,竟是密密的層汗。

鈴聲在客廳。

我拖著棉鞋走下樓梯,坐在羊皮高腳沙發上,定了定神,才操起茶几上的電話機。

“喂,哪位?”我慵懶地問道。

電話那邊只是短暫的緘默,接著個女人尖銳的聲音,如把利器深深刺入我的耳膜。

“樓婉茹,你怎麼不去自殺?”

我已經聽出是誰,冷哼聲,“虞琪小姐有點狗急跳墻,我要是死了,司鴻宸也不會娶你。”

虞琪這回並未大發雷霆,低沉地問:“你們做。愛了?”

我料不到她直接這麼問,頓時滿面通紅,感覺從頸脖到耳根發燒似的燙,嘴裡囁嚅句,連自己也聽不清楚。

虞琪在電話那頭仿佛看到我的窘相,咯咯笑起來,“說不出來了吧?那夜我提醒過你,宸哥拋棄你離家出走,和我在百樂大酒店快活著呢。他這個人,對女人扔了就扔了,不會半路回頭撿起來。這次把你從樓家接來,不是因為對你有好感,而是跟我在賭氣。”

臭女人!我暗罵句。